“各位同胞，面对丧尸我们无需动员，可这次我们的子弹将射入人类中。

    这次的处决没有审判，这次的击毙者中没有罪人。

    他们因为跑得慢而丧命。

    我们本应是刽子手，但我却说我们无罪。

    如果文明要延续下去，就必须有人活下去，如果一定要选，绝对不该全部人死。

    这并非无耻，事实上人类曾经一切道德的评判标准都该失效，因为现在是末世，我们不再是旧时代的人类。

    如果上了岸的鱼化作人后对大海撒出渔网这个行为无罪，那么开枪的你们，我也宣布所有的你们无罪……

    ………

    ………

    我们不选择伟大，我们只愿选择延续！”

    动员很普通，也没有鼓舞什么人，或者说根本不需要鼓舞。

    不用考虑对同胞开枪会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因为活下去才能有机会考虑这一切。

    而那份对同胞的关怀也只有在对方不会挡住自己生路的前提下奏效。

    所以，每个人——无论是专业的士兵还是临时征召的民兵，都在紧握冰冷的钢枪，感受火热的心，以及凝视远方需要杀光的丧尸和那部分同胞。

    在宽广的战线上，修筑墙体很难，但众志成城下依然挖出了数道深度足够的壕沟配合用土堆出来的高台，给士兵们一丝丝安全感。

    但这是最后一道防线了，估计用不上了。

    这场战争最大的难点在于能否有开枪的决心。

    但人类的特性决定的，一定会开枪，哪怕面对同胞。

    所以，消灭敌人在现代化高科技武器参与下很简单，这场战争对于人类并不危险。

    无论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还是刚刚拿上枪的平民，枪口所指皆是前方天边的一道黑线。

    他们的想法此刻还很简单，那就是等待，等待开枪的命令。

    巨大的指示牌树立在阵前，告诉逃难的幸存者该往何方逃去。

    而有些人注定是看不到这些了。

    比士兵更先看见敌人的，是指挥部中的众人。

    “可以开始准备了，敌人已经进入轰炸范围。”

    本来安静的房间立马响起来一阵敲击仪器的声音。

    看着这些人的状态，徐步知道，他们还是没有下决心去做这件事。

    或者说他们没有勇气去承担这些，所以服从命令可以，但主动去做不行。

    “不愿承担罪行，没关系，我来担着就是……”

    想到这里，他本来还有些不安的心彻底平静了。

    问题实实在在的展现出来要比隐于表面之下更好解决。

    待到第一波丧尸赶着幸存者进入目标范围，开火的命令冷静的发出。

    但那位掌管着控制器的军官却没有动作。

    一把推开他，徐步坐在仪器前，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

    其实他的心里不如脸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他依然会想：

    “这一刻是不是一个值得纪念的转折；我的后人会不会成为罪人，我是屠夫吗？”

    但想什么并不能影响做什么。

    这件事他已经决定做了，无需思考，直接去做就是了。

    ………

    ………

    人总是觉得在某些特殊的时刻，一切会像电影慢放一样显示出其不凡的一面。

    但事实是时间是均匀的，哪怕是一个人类命运转折的开端，也一样是转眼即逝。

    尸潮在接受了巨大的打击后很快就溃散成散落的小尸群。

    而这些尸兄尸弟们终于恢复了正常丧尸应有的样子。

    漫无目的得四处乱转，蹒跚的在炮火覆盖的大地上行走。

    虽然时不时会被同类的尸体绊倒，但丧尸又不会停下来，只会爬着向前。

    如果从上帝视角来看，丧尸毫无目的的散步还是有一定规律的，那就是回城！

    是的，丧尸原来也有回家的概念啊。

    其实，如果用更广阔的视角来看，不仅是这里的丧尸，从末世爆发以来的几个月，乡下的丧尸都在不停的缓慢靠近城市。

    各个人口众多的城市旧址如同一个水下旋涡，不断吸收无穷无尽的丧尸。

    估计用不了多久，城市就会只有丧尸，而其外就只有幸存者了。

    这个行为，就像一个缓慢的人类的《逃出城市》运动。

    这里似乎有着什么玄而又玄的内涵呢……

    不过现在的人类没有精力考虑这些了。

    窥艾杰所在基地的“一斑”便可知人类幸存者基地的“全豹”了。

    激增的人口，不但加重了物质上的压力，信任这种玄乎的东西也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唉，你说我们能活下去吗？”

    一个脸色阴郁的老哥向一旁抱着婴儿的大嫂询问道。

    说实话，这老哥也确实够意思，人家一个人都难以跑出一条生路，他却能带着大嫂和小孩子跑出来。

    不过他显然是个满脑子只有肌肉的主儿，此刻都是进到基地的临时安置区才问这个问题。

    “我相信，他们会给我们条活路的，不然何必冒着风险让我们进来呢？”

    瞟了一眼一旁拿着枪的基地民兵，大嫂声音颇大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其实一开始她的确是真心相信的，但此时她有点虚了。

    她觉得她能活下来，靠的更多的不是基地对同胞的拯救，而是自己跑的够快。

    没错，这么说有点白眼狼。但千错万错就怪她在进入跑进安全地带后回头看了。

    后面的人和她很像，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都是满脸苦涩中伴着对生的渴望。

    但下一刻他们都倒在了钢铁洪流下。

    那一瞬间，她有点害怕那些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同胞”了。

    这样的心思在这些刚刚活下来的幸存者心中，分布很广泛。

    毕竟大家都看到了……

    而维持秩序的士兵们在被这些自己刚刚拯救的平民们指指点点后，也有些不是滋味。

    其中反应最大的便是那些刚刚拿上枪的民兵们。

    “md，一会老子就不干了，我是救命的英雄，怎么还能让这些白眼狼给腌臜！”

    “噤声吧，我们毕竟是开了枪的……”

    “那不是上面的让我们开的吗，王八蛋，让这群白眼狼去找那群刽子手去啊！”

    ……

    ……

    此等对话，响起在许多基地的角落。

    他们都忘了，当初选择是否退出时，他们都是沉默的表示了自愿。

    他们埋怨上面人的命令，但却没有人感谢为他们承担罪责并给他们活路的人。

    “基地里，不管是原先有的人还是刚救的人都是白眼狼，不该救！”

    会议室里一位军官指着窗外的人群抱怨道。

    另一位也是义愤填膺道：

    “确实，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救。只要我们给民兵说一句，不全部杀死这群逃难的幸存者，他们都活不下去了，他们一定会开开心心的接受。”

    不少与会的军官都同意了他的话，只有主位的徐步摇了摇头，站起身扫视一圈，缓缓道：

    “你们说的对，末世以后，一切对人类生存隐患都该消除，事事都要以文明延续优先，哪怕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也要让步。

    而能完美做到这一点的无疑是新道德标准下的伟人——理智而冰冷。”

    说到这里，他又扫视众人一回，笑了。

    “咱们之中又有谁能做到呢？我虽然算不得伟人，却比你们多走一步，起码我敢开枪了。”

    这一天，很多人才知道什么是这个时代需要的。

    徐步的确先行一步，但他仍然有一丝旧时代残存的旧日道德。

    不只是他，全世界做出同样选择的无数人都是如此情况。

    不过这次之后，大都消磨的差不多了。

    这算是一种意识上的进化吧。

    毕竟产生适应是进化的重要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