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篡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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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犬马之论

    “嗷——哎哟——!!”

    堂堂文华殿,东宫太子居所,宫内的属官也好,宫女、内侍也罢,都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不顾礼法的在这样的地方嚎的这么声嘶力竭。

    二十大板,朱标的心思里,其一自然是要给教皇孙读书的饱学之士一个交代,其二则是要借此机会给蓝斌一个小小教训。

    朱标是既没有想要蓝斌的命,也没有想真的把他打成怎么样。宫中内侍秉承着太子的意思,更没谁敢对这位侯爵之子、太子的小舅子下狠手。可他偏偏就嚎得像是要了半条命似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是个武将的儿子。

    惨叫声烦得朱标心烦意乱,但转念想想,这小子如今也不过才十四岁而已,还是个半大孩子,犯的又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堪堪等到打完,又不痛不痒的申饬了几句,就无奈的摆摆手让人送他回家去。

    两个内侍扶着蓝斌往外走,殊不知蓝斌心里头正转着他的小九九。

    打的疼吗?那自然是疼的。可真有这么疼吗?那倒也没有。尤其是蓝斌叫的惨烈,内侍怕真打坏了他,除了开头那两下之外,剩下的压根儿不太敢下手。

    太子有太子的用意,蓝斌也有蓝斌的算计。

    既然太子是要给那老夫子出气,蓝斌这儿硬气的一声不吭,老头儿岂不是肺都要气炸了?他这不顾颜面的一叫唤,更让老头儿顿感出了口恶气。

    当然,还有一茬原因,就是蓝斌想要看看那小皇孙对此的反应了。

    连太子都有些听不下去,真正的始作俑者又会是个什么心思呢?

    “哟,这不是蓝大将军家的二公子吗?怎么搞得这么惨呐?”

    行至快到殿门口的时候,蓝斌被个人拦在了面前,定睛一看,此人二十出头,面目清秀儒雅,正是曹国公李景隆。

    李景隆的父亲李文忠是朱元璋的亲外甥,论亲戚关系,蓝斌这个太子妃的表弟自然跟李文忠是一辈的。不过,大家并不算什么实在亲戚,蓝斌也没有指望李景隆会对他有“长辈”的尊重。于是,蓝斌脱开两个内侍扶着他的手,先就向李景隆行了个礼。

    “下官见过曹国公!”

    “免了免了!”李景隆今天可不是凑巧来的,而是听说了蓝斌给皇孙“偷渡”闲书的事情,而特意赶过来看热闹的。虽然这热闹没能看全,但好歹算是赶上了。他随意的摆摆手,上下打量了蓝斌一番,笑着说:“你这有伤在身,还要跟我行礼,设若被蓝侯知道了,怕还要说我欺负你呢!不过啊,蓝斌,你这次也真是做得太莽撞了。你好歹是武将之后,不该至于如此媚上,堂堂将门虎子,难道想做个弄臣不成?”

    蓝斌原本没有想跟李景隆多说什么,却没想到这人如此的不识趣。太子教训他是理所应当,李景隆这算个什么?

    说白了,无非是因为乃父早亡,才让他年纪轻轻的袭了爵位,还真当自己是年轻一代的武将之首,碰上谁都想教训两句了?

    蓝斌毕竟年轻,还没什么养气功夫,当即跟他针锋相对起来。

    “曹国公此言差矣!下官奉皇孙之令做事,应当称之为尽职,又怎么能称之为是媚上呢?”

    “哦?尽职?”李景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笑了一阵,才又说:“你说你这是尽职,那太子岂不是打错了你?”

    蓝斌冷着脸反驳,“曹国公此言又错了!太子是储君,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自然更无不是的君父。皇孙吩咐下官做事无错,太子因此罚下官也无错,是下官奉职无状,没有把事情办的两全其美,自然是下官错了。受些惩罚,也是应当。”

    李景隆被他这一番自相矛盾的话逗得笑得更厉害了,“你这话,自己都圆不清楚,怎么还能在我面前瞎说呢?按你的说法,我们这做臣子的,岂不是做什么错什么了?毕竟,如今日的事情,怕是怎么都无法两全其美的。”

    李景隆此言一出,本在旁边看热闹的一个比蓝斌年纪还小一些的孩子忍不住摇头晃脑的开口插话,“蓝二公子此意,岂不是应了那句君之视臣如草芥吗?我等勋贵之子,生来便担有辅弼圣君之责,焉能如此自暴自弃,没一点儿志气?”

    蓝斌定睛看去,见那说话的孩子也是个在东宫陪皇孙读书的勋贵之后,此人名叫李芳,其祖父正是被朱元璋称作是“再世萧何”的韩国公李善长。

    蓝斌不禁在心中暗忱,这小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大祸临头。表面上却郑重的冷了脸色,遇到什么很严肃的事情似的,对二人争辩说:“下官在家中常听父亲说起,为君父办差,当尽心竭力,效犬马之劳,下官觉得这话说得很对。文官如犬,能尽忠职守、兢兢业业,替君上牧羊放马。武官如马,鞭锋所指,马蹄所至,即为我大明疆土。下官不知,犬马何时也该同主人讨价还价的论对错黑白了。”

    李景隆这会儿突然笑不出来了,连李芳都不禁当场愣住。

    李景隆仔细打量了蓝斌一番,他猛然间怀疑,这蓝家老二的脑子是不是真的被那街头痞子给砸坏了,落下了什么毛病。不然,他怎么能说出这种一杆子得罪满朝文武的浑话来。

    说武将是马,倒还好些。说那些饱学的文官是狗?你才是狗,你蓝家全族都是狗!

    李景隆黑着脸,斥责道:“胡说什么?有你这么折辱文官武将的吗?我看你真的是昏了头了!”

    蓝斌冷笑一声,凑到李景隆耳边,用手指了指胸前的补子,轻声道:“曹国公,穿上这身衣冠,又有哪个不是禽兽呢?”

    蓝斌说完,也不等搀扶他的内侍,独自朝殿门口走去。

    李景隆哪能平白的受他这气,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他,就要跟他继续理论。

    蓝斌不甘示弱,虽然身上有伤,却不碍着他要还手。不过,他这一还手,也就捅了马蜂窝了。

    李景隆也是武将之后,又比蓝斌多了些行伍经历,打起架来本就是蓝斌吃亏。再加上蓝斌才刚挨了打,更加无力还手。

    眨眼间,双方殴斗就成了单方面的殴打。等到太子得知了情况,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李景隆把蓝斌压在地上施以老拳的样子。

    太子气的牙根儿痒痒,大吼着,“给孤住手!”

    李景隆不情不愿的住了手,蓝斌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子。太子那二十大板此时倒像是小意思了,反而是李景隆这一番殴打,足够他休上几天的病假。

    看着眼前不成样子的两个皇亲国戚,朱标一时间扶额叹气,挥挥手打发走两人,实在不愿再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多费气力。

    偌大的宫廷自然没有秘密,不出半日,半个京城就都把这场莫名其妙的殴斗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是蓝斌的那套“犬马之论”,刚一传出就被引为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