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蓝相卿大概是会万分后悔的。就因为忍不了一时之气，被一个芝麻大点的平民百姓给断送了大好的前程。

    当然，若是再往前面想的话，他要是嘴没有那么碎，总是到处说蓝斌的坏话，也不至于就能和郭清打起来。

    说到底，他还是把自己蓝玉干儿子的身份看得太重了。干儿子再得力，难道还能比上他亲儿子吗？就算蓝斌是个纨绔，就算他什么本事都没有，儿子却到底还是亲生的好。更何况，蓝斌现在已经今非昔比，虽然初入军伍，但也隐隐有崭露头角的样子，蓝玉实在没理由放着亲儿子不管，而去拉拢什么干儿子。

    不过，就这么一点小事，还完全不需要蓝玉亲自动手。

    蓝相卿之所以能在府军前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坐稳，能力自然是有一点的，但更多的是他会巴结，靠着蓝玉的扶持。现在好了，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就自然给自己惹来了顶不住的祸。

    府军前卫执掌带刀随扈皇帝、太子保护，并巡视把守皇城内门，如此靠近圣驾的地方，自然是香饽饽，原本一个萝卜一个坑。为了能顺利的把从安陆卫带来的姚胜安排进去，掌理实职，蓝斌也废了不少的工夫。

    不过，怎么说呢？姚胜别看平时一副淡然的样子，话也不多，却还真是个头脑清明，也很会站队的人。正式上任的第一天，散值之后，他就拎着从街上买的酒肉，敲响了原府军前卫指挥佥事万福海的家门。

    万福海最近心情并不好，因为就在两个月前，他当值时不慎受伤。其实也没有什么刺客，纯属他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只不过这一跤跌的有点重。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万福海休了伤假，在家躺着。可谁承想？就这么一躺，把他的官儿给躺没了。

    先是来了个嘉奖，大大的表扬了他的任职辛劳，同时被提起的，还有一个平时跟他关系不错的千户。原本他还有点高兴，可是上午刚刚被表扬过。下午就迎来了晴天霹雳。

    万福海因“工伤”莫名其妙的提了一级，擢升府军前卫指挥同知，只不过，这官位之前加了“带俸”两个字。钱没有多拿几个，正值壮年的他却就这么被迫退休了。

    顶替他位置的是那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千户，据说提升的原因也和他摔的这跤有关系。

    要不是真的行动不便，万福海早就闹起来了。在家里郁闷的又躺了四五天，他才终于打听到了这调动真实的原因。

    事情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了，他伤都好了，却依旧每天躺在家里骂骂咧咧。听到姚胜竟然敢找上门来，他骂的更凶了。

    “好小子，挑这么个时候来看我的笑话是吧？我是既没断腿也没残废，倒是要让他失望了。呸！不就是仗着小公子扶持吗？我若能早早搭上国公爷的船，量他也不敢像现在这样轻视我！”

    万福海这里骂的正起劲儿，却吓坏了他的夫人。万夫人急急忙忙的阻拦，“你这人，平时嘟囔两句就算了，坏事还不都坏在你那张嘴上。别说国公爷了，蓝指挥使看了你也烦！我平时就多劝你，可你哪有一回听我的？”

    万福海听的烦躁，嚷嚷着骂道：“你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你知道蓝相卿那个家伙最忌讳的是什么吗？最忌讳的就是手底下的人和国公爷走得近！不就是生怕有底下人更受宠，会顶了他的位置吗？心眼儿不大，野心却不小，我倒要看看他的下场如何！”

    万夫人拿他没有办法，叹了口气，提醒他说：“你现在好歹是带俸，也升了一级，总不好连这个都丢了吧？国公府的人还是不能得罪，明知道门外那小子什么来头，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呢？还是见见吧，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万福海心中其实也很无奈，说他如今是个从三品大员，可是放在真正的上官面前，他又真的不算什么。惹不起也就算了，还躲不起。

    姚胜在外面耐心等待着，等了很久，才又有人家开门。虽然姚胜本身不是一个容易跟人熟路的人，但既然受蓝斌所托，他也只能尽力而为。

    “请进来吧。”

    万夫人亲自把他迎进屋中，万福海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副不理人的样子。

    姚胜把手中提着的礼物放在桌上，只不过是一些下酒的小菜，还有两坛酒而已。

    “万大人看起来伤的很重啊。”

    没有人邀请，姚胜自己坐了下来，拍开酒上的泥封，好酒的香气顿时飘散开来。

    万福海怂了怂鼻子，终于没有忍住，睁开眼看了过来，“姚大人，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你升迁。虽然就算是日后伤愈，我们也做不了同僚了，但就凭这坛好酒，这次的事情我也没有必要计较了。”

    “是没必要？还是计较不成呢？”姚胜一边倒酒，一边问道：“我知道，大伙都是如何评价我的。我虽然初来乍到，没有几天，但或许我还没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印上了二公子的印子。说我趋炎附势的大有人在，也不少你万大人一个。”

    万福海冷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真刀真枪的能力，我未必怕你，靠阿谀奉承上位，又算什么本事！我万福海最看不惯的，就是在外面四处认义父的人！”

    姚胜对此言不以为然，“万大人说这话可要小心了，本朝以义子身份位居高官者不计其数，仅陛下就有二十多个义子。你这不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吗？更何况，古往今来，只要做官就免不了朋党，即便你自己君子不党，可往往一不小心就被人归类了。至于真正无依无靠的，就像大人现在一样，何等的无助啊！”

    万福海不耐烦再继续听下去了，“你要是来取笑我的，那大可不必！”

    姚胜笑道：“非也，非也，大人误会了，难道大人就甘心困居于此，不想有所图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