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礼下天子一等，在此时的大明有极大的权力和绝对尊崇的地位。因此，不管目的如何，蓝斌入陕的第一件事都是先去拜见秦王朱樉。

    只不过，蓝斌去是去了，人却没能见到。对引路的内官一番小恩小惠以后，蓝斌才算是得知了些许其中的内情。

    从秦王宫出去，蓝斌本想回驿馆休息一番，再行考虑后面的事情，但人刚出宫门不远，就被一个陌生的面孔给拦住了。

    来人深施一礼，对蓝斌说：“大人，小人是长兴侯府上的随从，奉我家侯爷之命，特来请大人过府一绪。”

    “请我？”蓝斌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本该是我去拜会侯爷的，怎敢让侯爷久候？我这就跟你去。”

    蓝斌见到耿炳文的时候，他的院中已打点了简单的行李，下人将马牵出来，就在院内等候吩咐，一副马上要启程的模样。

    蓝斌颇为诧异，按理来说，耿炳文应该等他交接才对啊！这一副要跑路的样子，可不像宋奉旨回京，反而像是急着逃命一样。

    带着满心的疑惑，蓝斌跟着耿府的下人进了屋子，见到耿炳文就连忙行礼，“侯爷，蓝斌前来拜见。”

    “不敢当不敢当。”耿炳文连忙推辞，笑着招呼蓝斌坐下，“贤侄初到陕西，我本该尽地主之谊，但你是来上任的，我却马上要走了，我这个前任的地主就不在你面前托大了。时间紧张，急着请你过来，也是为了交代一些事情。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不要见怪。”

    耿炳文绝不是什么普通人，一员宿将，可谓是能征惯战。连常遇春都对他赞不绝口，蓝斌是绝不敢对他不敬的。所以，尽管对方说话很客气，蓝斌也还是不敢托大，而是礼貌客气的回应，“世伯，您是前辈，我不过是刚刚入行伍没有几年的后辈，还有很多需要您提携的地方呢。这一次也不是我来接手陕西军务，而只是替我爹打个前站而已。我爹在西南的战事一结束，就立即过来。我啊，只求无过，可千万别闹出什么笑话来才好。世伯，还要麻烦您，趁着您在，多指点指点我。”

    “你啊，也不必太过谦虚了。你在湖广那一仗，我是有所耳闻的，不愧将门之后。虽然难掩稚嫩，但无论是单色，还是临机应变，都是不容小觑的！”耿炳文夸了蓝斌几句，随后脸色微微沉下，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一次也是我的错，太过着急了。秦王不法不是一日二日的事情，我只是震惊于他竟然真的有不臣之心，所以才过于急切地向朝廷上书此事。如此仓促，还真的有些怕他会狗急跳墙啊！”

    听他这么一说，蓝斌惊讶道：“竟是您上报的？我来的路上，倒是也听到了些传讯，只不过，都是道听途说的事情，做不得真的。世伯，您可是洪武三年就任秦王武相的，连这秦王宫都是您督建起来，这二十年的交情，到底是多么不堪入目的事情，才让您如此冲动啊？”

    蓝斌的话半真半假，假作不知其中内情一般。耿炳文不疑有他，对他解释说：“贤侄，你是不知道，秦王在封地多有不法，利用亲王之尊，肆意妄为。生活十分奢靡，而且脾气上还格外的暴躁。对王宫内的婢女、内侍们，稍有不快，就非打即杀。更为过分的是，他宠爱侧妃，而把陛下所钦封的正妃弃之不顾。正妃在府中所受凌辱，数不胜数。为了防止有人报到京师，凡是有此想法的人，秦王都想尽办法将其诛杀除去。此等罪行，不计其数，简直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这……该不会吧。”蓝斌微微皱眉，半信半疑的说道：“秦王毕竟是陛下亲子，这等事情若无证据可不能乱说啊！秦王多有不法，这个我信，但还不至于太严重吧？”

    耿炳文摇头叹气，“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不是真的。但事实就是如此！原本，如果只是脾气暴躁、生活奢靡，还可以由陛下申饬，或是由臣子们劝导。但如现在这样，给他的侧妃制皇后服饰，那就是僭越了。且也不止如此，秦王野心已露，我若不据实上奏，就失了臣子本分了。总之，我要尽快离开陕西。此次上奏暂时还是秘密的，秦王只知道有人告了他一状，但还不知是我。若让他知道，怕是我就没有那么容易走得了了。”

    蓝斌心中暗暗思索着对方的话，点点头，没有说话。

    耿炳文也理解，他突然得知这些，总要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并不催他，而是对他嘱咐说：“陕西军务，你不需要太担心，就算是胆量再大，秦王也不至于就敢于起兵造反。但贤侄也需要多加小心。不敢公然造反，可不代表他不敢对你下手！待你爹来了，你就多安全些了。”

    耿炳文的这番话，倒是让蓝斌又惊又疑，“秦王他……不至于真的敢对我下手吧？我好歹是陛下和太子殿下派来陕西的，若在这地界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坐实了他谋反的罪名？他若不傻，大概是不会这么做的。”

    耿炳文苦笑道：“那就是你不懂他了！他有什么不敢干的？贤侄，你此次前来，有一要事，就是要继续搜集其罪证。太子殿下派遣你前来，目的也就在此。你年轻，不引人注意，探听起来更简单一些。等到罪证凿实，再一举将其拿下！”

    蓝斌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就知道，大老远的特意派他过来就不会有什么简单容易的事情！不然，为什么放着那么多老将不用，偏偏要用他呢？这回倒好了，把他派过来干个这么危险的事情，搞不好，若是秦王真的像耿炳文所说的疯癫起来，他岂不是死定了吗？

    看到蓝斌发白的脸色，耿炳文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太子如此，也是对你的信任呐。蓝斌，你可千万不要让陛下和太子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