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殿。

    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堂上官不再是那个诛屠大臣反而将自己牵涉进去的指挥使毛骧，转而成了另一个同样野心勃勃的家伙。

    此人名叫蒋瓛，和毛骧一样，有一颗不满于现状的野心，低垂的目光中不断的闪过精光。

    他当然知道，高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的前任毛骧就是个额很好的例子，一个把握不好，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不过，蒋瓛并不在意这些，他笃定自己比毛骧更为聪明，也笃定自己能比毛骧站得更高、更稳。

    初登位置的时候，朝中文官中的重臣基本上都已经被毛骧收拾掉了。剩下的都安分如鸡，再没有什么挑战。为此，蒋瓛还很是失落了一阵子。但现在，一个好机会就又摆在他的眼前了。

    坐在上位的朱元璋已经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但却依旧不改那一身多年刀山火海拼杀出来的血腥气，一开口，就给人一股子浓浓的压迫感，“查到了什么没有？”

    蒋瓛心领神会的知道朱元璋在问什么，他当然早有准备，且已经想好了该怎么为自己好好的铺下接下来的路。

    蒋瓛回答说：“回禀陛下，锦衣卫星夜驰探，现在已经有了眉目。据查，秦王的确早有不臣之心，受其侧妃邓氏蛊惑，在寝殿内设置龙床，更兼命人缝制凤冠、凤袍给邓妃，野心昭然若揭，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朱元璋眼神冷冷地扫下来，“咱没有问你这些，咱问的是蓝斌的事情！”

    蒋瓛说：“回陛下，关于蓝斌的事情，也已经查实。蓝斌到西安后，长兴侯就跟他交代过此行的重点。蓝斌的确着手去查了，只不过，到底是年轻没有经验，搞得满城风雨，秦王当然起疑。在确定关键证人就在蓝斌手上之后，秦王一边假意请蓝斌赴宴，摆出先礼后兵的样子。一边趁着蓝斌放松警惕，火烧官驿，意图杀人灭口。在得知蓝斌逃走之后，又立即派遣西安中护卫指挥使李春信亲自带人去追，甚至一度追出了陕西，这才被凉国公遇上。凉国公的人已将李春信压赴京城，陛下到时，可问讯李春信求证。”

    “胆大包天……胆大包天！”朱元璋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桌上的茶碗叮当乱响。他当然是一个比较重视亲情的人，对于自己的儿孙，他也一向是尽可能的交付信任，也尽力给他们最好的，事事为他们谋划。朱樉此举，却无疑是狠狠地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他怎么都想象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也敢有谋逆的想法！

    朱元璋的反应，就在蒋瓛的预计之内。甚至，这就是蒋瓛想要的结果。

    作为鹰犬的头目，蒋瓛实在是太清楚朝中的局势了。秦王的事情当然不是一个偶然，甚至如果要是往深了看的话，极有可能是刻意为之。

    早些年，大明刚刚立国，内忧外患。无论文臣、武将，哪怕桀骜跋扈，哪怕野心勃勃，也都是要捏着鼻子用的。后来，随着战事的慢慢平定，从全国的战争，转为了局部的战争。对于顶级武将的需求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为了制衡这些武将，才有了九大塞王。

    到如今，李善长之类的重臣逐步被清理掉，徐达这样在军中地位极高的武将之首也渐渐退出了主要的舞台，塞王自然成了鸡肋。比起这些有着天家血脉，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对后代君王造成极大威胁的藩王，还是异姓的武将们更容易控制，至于藩王们，早晚都需削除。

    秦王，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正因为知道这些，蒋瓛聪明的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和太子同样的方向上。搞死一群文臣算什么？若是能够搞死一群藩王，那才叫厉害呢！而且，他肯定要比毛骧聪明多了！毛骧那个家伙，闹得天怒人怨，不得不被杀了祭旗。他就不同了，朝臣们怕是不仅不会有很大的反应，还会有人对此巩固集权之事大为赞赏才对。

    所以，虽然蓝斌的处事方式有些破绽，但蒋瓛聪明的忽略了这些破绽。毕竟那是太子的人，所作所为都是太子的授意，能有什么错呢？

    事已至此，朱元璋也不再期盼着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了。既然秦王自作孽不可活，那就算是他想保，也保不成。更何况，哪个君王会希望自己有一个要某朝篡位的儿子？朱元璋心中的怒火不是假的。

    沉吟片刻，朱元璋说：“传旨，令蓝玉到陕之后，立即将秦王送至京师。蓝斌升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留在陕西，暂属陕西兵事。命其练兵备边，务必竭心尽力。”

    “是。”

    旨意很快传了下去，才刚刚找到儿子没有两天的蓝玉就又被迫要跟蓝斌分开了。实话实说，这旨意上的内容，还真是让人看不明白。陕西何等重要的地方？之前一直都是老将耿炳文这样的老成持重的武将领衔备边，而如今，蓝玉明明已经到了陕西，却又被安排了押送秦王入京的任务。反而是没什么经验的蓝斌被留在陕西，练兵备边。这样的安排，不禁让很多人心里头都有所猜疑。

    对于蓝玉来说，他的儿子优秀不优秀其实不重要，能不能继承他的衣钵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儿子能够快快乐乐的按他自己所想的去好好过日子就好。优秀是锦上添花，不优秀也没有什么。临别之际，蓝玉最担心的，其实并非是蓝斌会不会把这备边的差事办好，而是从京城赶到这里的王琏，一看就不像是安乐什么好心思的模样。有这么一个人跟在蓝斌的身边，蓝玉心里头怎么放心得下？

    “王先生，衣服送完了，你也该回京师了吧？正好，我们顺路。听说，王先生对朝政时局也很有见地？正好，之前都没有什么机会好好的跟王先生交流交流，这次，我们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