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我猛然睁开眼,恐惧,压抑,绝望,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一齐冲击着我的五感,像是涌潮一般轰击着我的心理防线。紧随而来的,是近乎宣泄的呕吐,昏沉,我又一次跪倒在地——一模一样,所有的一切,一模一样。
衣服,手,完好无损,背上沉重的背包,我又一次在他人异样的眼光和议论中,爬起来。
那座城墙,高危而晦暗,黄泥涂成的房舍,冰凉的石板人行道,似乎是抬着冥棺而来的马车。
我感觉不到任何生还的喜悦,只留下了最深沉的绝望,青柠....
青柠..........
我像是失心疯了一样,跑到城墙之下,近乎是摔倒了一般,跪下,哭求着,头撞着地面,大哭着,“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让我死了也好,死了也好啊!!我想回家,我只想回家啊,我只是想回家啊!!!”
即使,我将头敲碎了,即使,将喉咙哭得沙哑,没有人回应我,我的面前仍然是那座冰冷的城墙,仍然是冷漠的,沉默的城墙。
乌鸦嘲笑着,向着远处飞去,向着它的自由飞去了。
我失魂落魄地靠着墙,怀里抱着青柠的杯子——一天前,哦,不,应该说,是十几分钟前,她还用过。这个书包,还是她背着的。
我看着杯子,心中不知在想什么,我只想回家,仅此而已。
但现在,我甚至都死了,我仍然回不去的。
颤抖着站起身来,再到城墙那边,那个东西也响了,那个士兵再一次让我去做登记,“你不记得我了么?”
他愣了一下,摇摇头,将我的希望无情的抹杀了。
“姓名。”
“王瑞。”
“性别。”
“男。”我没有在以怪异的眼神看他,他也仍低着头记录着信息,还是那个本子,那支笔。
“职业。”
“农民,的儿子。”
“您可真是个有趣的人。”他笑着说。
“谢谢。”
他拿出那个水晶球,我没有想什么,按了上去,冰冷,刺痛。
“耽误您的时间了,谢谢您的配合。”他笑着说。
我起身,便要离开,至于去哪儿,这不是现在的我能考虑的。
走出城外,对死亡的恐惧令我尽最大的可能去远离那个恶魔。我走在泥土的道上,偶尔会有一条路通向有人烟的村子,我没有去过。
我在找什么,找一个坟墓么?我不知道。
不知多久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了一座土堆前,土堆的周围有许多野草,但是土堆上什么也没有,向外是田地。
恍惚间,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哭泣,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亲切感,也不知道,那儿是否是个分头,总之,我像是找到了同乡人一样,倚在它的旁边,跟它说我是怎么来的,跟它说我是多么想家,跟它说我这一天究竟是有多累。
它倾听着,我也听不见了哭泣,只觉得口渴,喉中像是有一团火一样,我拿出来一瓶水,一瓶未喝完的水,那是我在车上喝的。
抿了一口,看到包里还有五六瓶便又喝了一口,红霉素在夹层里怪怪的躺着,我看着它,神神叨叨的说,“对了,你相信轮回么?”我看着那管药首先想起的竟然是那个小丫头哭叫的样子,她现在怎么样了,我不知道。
但是,在心头仍然不散的是对于死亡和痛苦的恐惧。
我不禁想她为什么要杀我。我明明帮了她。
紧接着,我想起了她的眼神,那双迷蒙的桃花眼和那双黑暗中古井无波的嗜血的眼神根本就是两个人。
那个木桩,铁链,上面挣扎过的痕迹。
上一次,我救了她,她的身上还有那么多的伤痕,那么这次呢?没有我呢?
“只是去帮一下,就帮一下我们就走,就一下就好。”
颤巍巍地起身,又拖着身子原路回去,沿着城墙边走过,我又看到了那个小洞,上面沾着血......
我开始自责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对一个杀了我一次的人生出愧疚和自责?
我不知道小丫头回没回到家,但我莫名的心疼她,或许是因为她的性格和眼睛太像青柠了么。
又喝了一口水,开始向那个小屋的方向走去,至少,在夜晚降临之前,我应该是安全的,也就是说,我不会死,但是仅限于太阳的余晖尚在时。
那儿还在,太阳还没有沉落下去的迹象,或者说,太阳历下山还有挺久的一段时间。
我走到那间屋外,她在那里哭着,但很小声,生怕叫别人听见似的。
我看到了那个水缸,那个篱笆院子,那扇破旧的门。
我咬紧牙,在心里做了无数的心理斗争,终于是向前迈了进去。
她蜷在一起,头埋在两膝间,胳膊上的伤更多了,腿上还留着血的痕迹,明显的,她被打的更重了。
她听到我进门后,浑身战栗,哭声立马止住了,又抱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没有..咳!咳咳!!我真的没有偷馒头!唔....”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我的脑中又浮现出了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寒意顿时侵染了每一个细胞,我被硬生生的定在原地,直到她哭着说完话。
“起来。”
她试着放开抱着头的胳膊,但并没有任何动作。
“起来吧,我不会打你的。”我将手伸向她,我知道,我相信,没有任何确确实实的理由相信,她是那个小丫头而不是那匹野兽。
他抬起头,眼睛哭的红肿了,嘴角也像是被打了,她看着我,伸出的手像是犹豫了,又缩了回去。我直接将她的手拉过来,她也顺着力站了起来,小手抹着泪,我没看到桌子上有什么东西,那时间,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她的馒头被扔了,一定不是被她自己扔的,那就一定是那四个小子。
“他妈的。”我暗暗骂了一句,“去床上坐着吧,我去给你弄点水,你自己擦一擦,等会儿好上药。”
她听话的坐下,但还是抽噎着,我转身去给她舀点水,把书包放下,走到门框的地方,她抽噎着说,“谢....谢谢您。”
我愣了一下,抓紧时间出去了,舀了一整盆的水,端进去。
水很轻,像是纯净水一样,估摸着是从溪水里挑的,要不是就是从河中央打的。
从外兜里拿出一大包压缩毛巾来,此时我才意识到当时出来玩的时候多拿点东西是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