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病房的时候，正好上午的检查都做好了，病人看护人都围在病床边上。一见面父亲又是眼睛一红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欣慰。不过看上去他的精神还好，脱鞋和衣坐在床上和大家聊天。早上已经输液后，今天也没有发烧咳嗽。马不停蹄地一路，坐下来发现眼下反而没事做了。想看一下入院记录，没有病历，检查也都没出结果，只知道是肺部感染收进住院的。考虑到年龄问题，住院认真检查一下更放心。这是一间十一个床位的大病房，空间大空调足，唯一的缺点是卫生间是在外面走廊上公用的。

    嫂子已经从她家里带来碗筷盆还有两盒菜一盒饭，另外有临时垫饥的点心和两双拖鞋。她早上从家里骑了半小时的电瓶车来医院，我惊讶她一个人怎么弄来这么多零零碎碎。弟弟又买了脸盆牙刷牙膏，昨晚他在医院陪护。我问他车是不是停在医院，让他抓紧时间回去睡一觉，前天连夜开车就没睡好，再加上昨晚陪夜不休息自己身体也会累坏的。

    大家随便吃点午饭，医院有食堂可以送饭方便很多，再加上嫂子家里带来的饭菜，够大家一起吃了。父亲胃口也不错，饭菜汤都吃不少。中午医生休息，嫂子一直在联系她的熟人，好像初中同学是另外一科室主任，想请人家帮忙调换四人带卫生间的小病房。可能主任比较忙，一直到下午她走的时候也没出现也没换房。下午我弟趁母亲也在医院，带她去门诊挂号也查一下，看看她有没有同时感染。他们开始都有症状，但她这几天都没发烧，就是精神和胃口一直不好。

    父亲下午要去做个B超检查，我说带他去，叫嫂子也早点回去休息，她说我不熟悉地方，先陪我们一起去做好再走。早上检查临时借的轮椅还在，从病房到电梯下楼，推行都顺利就是慢点。出大门要下坡，再经过一个亭子走廊，上坡进急诊的边门，再拐两弯就到B超室了。下坡要往后拉轮椅，控制速度不要冲太快，上坡鼓足一口气往上推还是僵在最后一步动弹不了。嫂子一手撑开塑胶门帘一手拉住轮椅扶手，把我们从下滑的边缘拖了上去。我心里庆幸还好有她帮忙，一瞬间她带来的温暖胜过已经过世的哥哥，还有目前失联的姐姐。

    到了B超室就做登记等叫号。小地方的医院到底人不多，比起上海无处不排队还是方便多了。我们刚聊了两句就到号了，推到门口，扶父亲站起来，走进房间，医生已经站在病床边等着。父亲先要脱去羽绒服外套，再拿掉帽子口罩。嫂子怕医生着急也帮忙拉拉链，父亲急促地推挡。我让嫂子拿着衣服帽子还有一根勒紧腹部用的腰带去门口等。扶着父亲上床，躺下，再解马甲纽扣，掀起内衣，每个都是慢动作，好在医生没有说什么。做好以后，所有动作又回头重新做一边。门口的嫂子一样一样递东西，后面还有其他病人路过，给人家让路的时候她磕到轮椅的脚，差点后仰摔倒。一霎间我的心差点跳出嗓眼，她也六十出头了。

    好在B超检查单很快出来，医生说情况还好。我觉得心定一点，让嫂子快回去，明天先别着急出来，我会随时联系汇报其他检查的情况。她也关照我别太心急，熟人那里有消息及时沟通，又从身上摸出两袋云片糕给我。

    我弟弟那里情况也挺好，母亲的感染不严重，配了一些止咳化痰药带回去吃。他要晚上过来替换我，说夜里女的陪床不方便。我坚持说病房就不考虑男女了，也不是第一次陪夜。但我当时并没想到，这一晚是整个住院过程中最艰难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