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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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变

    黎危素拎着食盒站在门外,敲了两声却不见有人回应。

    她犹豫半晌,还是推开门,那人果然将自己埋在成山的卷宗中,她边走进边说道:“长兄,先吃饭吧。”

    “绝春宴在即,宝珠将要现世,帝家那边怎么还没动静。”他自顾自说着,“这么些札记,怎么却从没记载过宝珠下落。”

    黎危素被晾在一旁,她倒也不恼,像是早便习惯了一般。

    “不对……”黎萧独忽然扬声,“帝家不出面,便说明宝珠的消息有假。若当真现世,主上不会不管的。”

    黎危素看了看分毫未动的早饭,将其收入盒中,转身离开。

    “真是个疯子。”

    她走出几步,愈发想不通,小声嘀咕,“在他心中,帝家便是圭臬,竟比吃饭睡觉都要紧些。”

    “你也如此觉得。”有人开口,说着自树后绕出,走到她面前。

    黎危素被他吓了一跳,“将明,你怎会在此?”她将食盒换了个手拎着,未等他回应便自顾说下去,“若是有事来寻长兄,我看你是不必去了。”

    他摇了摇头,“我不寻他,我寻你。”

    她睁大了眼,“寻我做什么?”

    “长兄的样子你也见到了,将黎家交到他的手上,阿姊可放心?”

    黎家向来以实力为尊,黎萧独的武功远在他们之上,理所应当做这个家主,他这话便有些大逆不道了。

    “将明,莫要胡言。”

    “阿姊为了黎家呕心沥血,真的甘心屈居人下吗?”

    他的话如魔音贯耳,字字锤在黎危素的心中。

    “可祖法不可违。”

    黎将明忽地抬高了声音,“祖法?帝家可曾感念过我们?祖上的恩祖上早便还完了,阿姊收了你的良善之心吧。”

    她被这么一吼,垂在身侧的手几度握紧了拳,又松开。

    “我们又能如何?”

    “人是会死的。绝春宴便是个顶好的机会。”见她似乎被说动,黎将明轻拍她的肩,“也是最后的机会。”

    黎危素闻言心惊,凝眸盯住他。她虽不解黎萧独的心思,可毕竟是骨肉之亲,她从未想过要害他。

    “父伯年事渐高,早有让贤之意。若绝春宴上叫大哥出了风头去,黎家更无可能有出头之日。他愿继续做一把刀,可如今握刀的人都不在了,不觉可笑?”

    他说话实在太过放肆,黎危素蹙眉,“不得胡说,每年的绝春宴请帖都会送到……”

    “他们又有哪次来过?”黎将明打断她,“无论如何,归隐也好,消失也罢,帝家已至末路,可我们还要在武林中生存下去,阿姊,如何做才是真的对黎家有益,你应该清楚。”

    黎将明说完便自顾离去,留她一人静立。

    帝家……当真末路了吗?

    她思绪混乱地走下黎萧独住的山头,看到一道黑影自林中闪过。直觉告诉她此人有问题。

    黎危素扔开食盒飞身跟上,那人轻功极高,她跟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片刻不敢分神。

    直到那人下山,换马,入城,进了一家客栈。

    “云上居。”黎危素蹙眉仰首站在门口,思忖半晌,被赶来的小二迎了进去。

    她落座时,方构正推开角落的一扇门,黎危素凝神去瞧,只见屏风后一道素白的背影。

    那扇门随即合上,她看向端了茶壶笑呵呵的小二。

    “那屋中住着谁?”

    小二顺着她指的方向瞧去,笑得愈发灿烂,“那是我们老板住处。”

    他说着斟茶,将茶杯推向黎危素,“客官还要些什么?”

    她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握剑起身,“住店,捡些可口的酒菜送上来。”

    她倒要看看是谁想调查黎家。

    小二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得嘞,客官这边请。”

    暗处一道身影若隐若现,那人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汉话,“唤我来此所为何事?”

    “帮我杀个人。”那人没有说话,黎将明继续道:“他会出现在帝山,你去那候着便是。”

    “你们中原人都如此无礼吗?”

    黎将明冷笑一声,向着暗处微微侧目,“别忘了你如今的处境。你要做的事只有我能帮你。”

    “也帮我除掉一人,做为交换的条件。”

    “这么快便忙着树敌了?”黎将明似是有些惊讶,挑了眉道:“说吧,是谁?”

    “那人带着一把银色的剑,剑锋很薄,剑招极快,他将我精心挑选的练蛊炉鼎救走了。”那人咬着牙说到。

    “若论剑招的速度,当世无人可出天外山之右。若说银色的薄剑,只怕是如今天外山宗主手中那一把断鸿。隔着几十年的修为差距,要我杀他,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暗处那人安静了半晌,又道:“不是他。与我过招之人不过二十余岁的模样,绝非一派之主。”

    黎将明点了点头,抱臂靠向身后山石,心中已然有了计较,“那便是他的徒弟了。这次绝春宴摆在黎家,要查天外山派了什么人来赴宴还不简单。我也正想会会这些武林新秀。”

    他神色忽地冷下来,“你去帝山候着吧,待你那边办妥了,他也死了。”

    那人道:“我如何能信你?”

    黎将明垂眸遮住眼里轻蔑的情绪,“你只能信我。你我都有不能亲自出手的原因,如今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一阵细微风声传来,暗处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黎将明也直起身,四处瞧了瞧确保无人后才向兄长所住的山顶走去。

    寻到黎萧独时,他正在练剑。他的剑意太凌厉,十步之内草木寸断,叫人不敢靠近。

    可一直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黎将明垂眸看了看手中信封,扬声道:“长兄,阿姊近日不在山中,这帝家的请帖,劳烦你送一趟。”

    黎萧独闻言果真收剑入鞘,回身自他手中接过那烫金信封,“知道了。”

    他的剑意如他的心一般纯粹。

    长辈们是这样说的,可落在黎将明的眼中,只觉他呆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上,最终只会惨烈收场。

    “便不扰大哥练剑了。”他说着抱拳,转身时在暗处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