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生出门前留下的脚印，此刻有另一行新的脚印在旁边。

    显然，这不是他自己的，因为这脚印比他的脚掌还要大上一圈。

    与那被风雪侵蚀，即将消失的脚印相比，这行新脚印尚显清晰，可以推断出是在自己离开不久留下的。

    若非今夜之雪短暂且并不厚重，这些脚印在他归来之前恐怕早已被覆盖。

    李为生心中涌起诸多思绪，但面上却未露声色，也未对石头的安全产生过多担忧，因为那脚印止于门口，并未踏入院中。

    他轻声唤道：“石头，准备吃饭了。”

    小石头闻声从屋内探出脑袋，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围着他转个不停，目光紧紧锁定在他手中的食材上，眼中流露出渴望的神色，仿佛一只馋嘴的小猫。

    李为生细心地为石头调配了蘸料，特意加重了些辣味，因为他知道火锅的精髓就在于其浓郁的味道。

    石头学着他的样子，夹起一块羊肉，蘸了蘸料后放入口中，顿时眼中绽放出光芒：“好吃，兄长，火锅真的太好吃了，我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

    他从未尝过如此美味，明明看起来简单，但味道却与众不同。

    在这寒冷的冬夜，吃上一顿热腾腾的火锅，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石头忽然提议道：“兄长，我们为什么不开一家火锅店呢？”他虽然年幼，但也觉得火锅店的生意定比书画店更加红火。

    李为生微笑摇头：“做火锅太麻烦，还是字画来得省心。”他向来不喜欢繁琐的事情，若有闲暇，更愿意品茶下棋，或是寻一处幽静之地，悠然自得。

    雪后初晴，月光洒满小院，屋内火锅的热气腾腾升起，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相对而坐，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夜风轻拂，吹动院中的老槐树，最后一片叶子随风飘落，轻轻落在小池的荷花上，被一条锦鲤衔在嘴里，钻入池底消失无踪。

    ..............

    梁夫人站在小池旁，身着并不臃肿的衣裳，却丝毫不觉寒冷。这便是修道者的好处之一，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严寒酷暑。老管家秦尚站在她身后，一个中年男子正低头向她禀报关于李为生的近况。

    听完汇报，梁夫人面无表情地开口：“如此看来，他不仅没有离开汴京城的打算，甚至还打算长久留下。”中年男子点头回应：“回夫人，李为生的确打算留在汴京城，他似乎还在努力与相国府建立联系。”

    他详细描述了近日观察到的动向，包括李为生今晚前往菜肉市的情况。梁夫人淡淡道：“墨舞奕社，真是有趣。这个早该死去的卑贱之人，竟敢堂而皇之地来到汴京城，或许还抱着有朝一日继承相国府的不切实际幻想。真是没眼界，我还以为他会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应该在收到那封信后立刻离开汴京城，但李为生却选择留下，他在奢望什么？奢望相国府会念及一丝旧情，让他一步登天成为贵公子？

    秦尚皱眉问中年男子：“你没有被他发现吧？”中年男子恭敬地回答：“没有。我一直保持一定距离，何况我身为修道者，怎会轻易被一个普通人察觉？只是今晚稍微靠近了些后院，但一个鄢城小城来的卑贱子，又能发现什么异样？”

    梁夫人思考片刻，目光冷漠：“既然他想留在汴京，那就成全他的心愿，让他永远留在这里好了。”她补充道：“动静不要太大，以免惊动禁卫军。”

    禁卫军统领是圣君的心腹，与相国府素来不和。

    若是动静太大，固然不惧，但总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没人喜欢麻烦。

    秦尚点头领命，带着中年男子退下。梁夫人依旧站在小池旁，冷漠地看着池中的锦鲤。

    在她眼中，这些鱼不过是池中之物，再如何翻腾也翻不出这方水塘，更成不了龙。

    ..............

    秦尚离开梁夫人后，前往书房。相国府虽然院落众多，但书房却只有一间，即便是李仁与梁夫人所生的两个儿子也没有资格进入其中。

    书房门外，秦尚轻声开口：“将军。”

    李仁不仅是当朝左相，更是镇北将军，多年来一直镇守在天朝与云蓝国的边境。

    去年方才调任回京。与左相的身份相比，他更喜欢镇北将军这个称号。

    鄢城就在天朝北方，多年前他赴任时，曾偶然宠幸了一名女子，于是便有了李为生。

    “进来。”书房内传来李仁的声音，他正挥毫泼墨，字迹如刀削一般凌厉猛烈。

    秦尚悄然步入书房，他的身姿微微弯曲，以示对书房主人的尊敬。

    他轻轻将梁夫人针对李为生的手段娓娓道来：“大人，如今二夫人已逝，小公子侥幸存活，我们该如何应对？将军的意愿又是如何？”

    他目光谦卑地投向李仁，等待这位主公的指示。

    除非得到李仁的首肯，否则他绝不会擅自对李为生动手。

    李仁停下手中的笔，深邃的眼眸中映照着朝堂上的暗潮汹涌。

    他深知，自己已被绑在皇后的战船上，越是敏感的时刻，越要小心翼翼，避免授人以柄。

    他淡淡地问道：“浑水河神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秦尚恭敬地回答：“大人，浑水河神在杀害二夫人后，被中州的修道者及时制服，现已被我们的人接管，并送往隐泽躲藏起来。”

    他补充道：“隐泽地势隐秘，相信不会有人察觉到浑水河神的行踪。”

    李仁再次询问：“那场大水造成了多少伤亡？”

    秦尚略一思索，回答道：“据鄢城知府上报的折子所述，大水淹没了无数家园，死伤约六万人。”

    李仁听后，目光依旧平静如水：“既然已有这么多人丧生，那么再多一个，也不过是沧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