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原本无需亲自出马。”

    沉默片刻，隐园的智者再次叹息，这是为诸葛晴若流露出的无奈。

    木峰城与汴京城相隔甚远，寻常赶路，三日之内确实难以抵达，诸葛晴若完全有理由选择不回。

    “先生觉得我会败吗？”

    诸葛晴若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问道。

    “明悟非易胜之辈，若此次结果不利，你这三年的苦修岂非徒劳？”

    如今的诸葛晴若，已然成为天朝百姓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若她缺席，日后天下论及此事，或许只会轻描淡写地说是因诸葛晴若未能及时赶回，才让明悟在麒麟台上占了三日风光。

    然而，她若此刻归来，胜了固然可喜，一旦落败，只怕那无数的期望都将化作失望。

    自从踏入隐园之门，诸葛晴若便一直期待着能够有朝一日扬名立万，她要助力隐园成为天朝内真正能与六道院比肩的势力。

    但此刻，似乎并非最佳时机。

    “不易胜，便避而不战？”

    诸葛晴若掀起车帘，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景致，只有远处的大山似乎永恒不变，始终屹立。

    她轻声道：“我研究过明悟的棋局，他的棋艺确实在我之上，此战我胜算不过五成。然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我三年来在隐园学到的最深刻的道理。”

    “自从多年前院长离世，六道院封闭式衰落，天下人皆希望看到天朝示弱。我虽只是玉虚境界的修士，无法成为圣君和院长那样顶天立地的存在，却也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朝有丝毫退让。”

    “因此，我必须前来，哪怕胜算再小，也总好过他人。”

    隐园的智者岂能不知此理？只是他亲自教导诸葛晴若三年，深知她为隐园、为天朝付出了多少努力。这盘棋若败，那么所有的付出都将化为泡影。

    一个万众瞩目的英雄在失败后或许不会沦为罪人，但必然会承受无数的失望目光。

    夕阳西下，余晖洒落，青云马车缓缓停在了汴京城前。守城的禁卫军认出这是隐园的马车，也认出了下车的诸葛晴若，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忙迎上前来，命人好生看护马车。

    “诸葛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守城军士如释重负，仿佛重担卸下。

    诸葛晴若微微点头，青衫飘飘，步入城中。沿途的百姓无不精神一振，原本准备休息的他们，在得知诸葛晴若回城的消息后，纷纷涌向街头。

    刚刚还沉寂的汴京城，因她的归来而沸腾。

    就连飘香阁中那些醉眼朦胧的文人墨客，在听闻诸葛晴若归来的消息后，也大都清醒过来，不及整理仪容便匆匆赶往麒麟台。

    其实，天朝百姓如此激动，原因并不复杂。因为天朝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了。

    无论是与北域的交锋，还是与妖国的对峙，甚至在与道教、佛宗等势力的较量中，天朝都始终占据上风。正如游四海所言，天朝要做的，就是永远的第一。

    因此，骄傲的天朝子民不愿看到失败，哪怕他们已经做好了接受失败的准备。

    我们从来都是第一，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输。

    要打仗，我们的军士最勇猛；要救人，我们的医师最仁心；要奉献，我们的子民最慷慨；要牺牲，我们也要站在最前头。

    要下棋，那就必须赢。

    天朝可以输得起，但绝不会质疑他们那拼了命也要赢的姿态。

    惜月公主正在静心调息，尽管擂台昼夜不息，但一般而言，天朝的子民多会选择在白昼进行对弈，夜晚鲜少有人登台。

    然而，她的双眼刚刚闭上便又睁开，因为方才散去不久的天朝民众竟再度聚拢，人数甚至比白昼还要众多，一眼望去，那宽广的龙武大道上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你还可以在其中见到许多特别的装扮。

    比如身着官袍的朝臣，衣衫略显凌乱的士子，甚至身披甲胄的军士，无数目光都聚焦在那一道身影上，从密集的人群中缓缓走出。

    诸葛晴若走在前方，隐园先生带着菲菲远远跟在其后。

    亲眼目睹了汴京城的宏伟与繁荣，以及天朝子民的热情，一向胆大活泼的菲菲此刻也略感震撼，安静地跟在先生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诸葛小姐，我们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什么所谓的棋道第一，现在诸葛晴若回来了，我看你明悟还能嚣张多久？”

    “诸葛小姐，胜了他，晚上我包下飘香阁，为你庆功。”

    “各位，小的是飘香阁的伙计，来时老板说了，只要诸葛小姐能赢，飘香阁自掏腰包宴请宾客三日，昼夜不休。”

    一人之言或许微弱，但无数声音汇聚便如雷鸣般震耳，整条秋月街仿佛都要为之沸腾。

    诸葛晴若一步步踏上了麒麟台，目光与明悟交汇。

    “从我坐在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预想过我们再次交锋的场景。”明悟难得主动开口，即便是面对修行路上的前辈苏慕白时，他也只是保持着基本的敬意。

    但在见到诸葛晴若时，他深知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对手。

    “天朝人从未败过，天朝也从未退缩。”

    诸葛晴若对一旁的惜月公主视若无睹，径直坐在明悟的对面，伸手在棋罐中随意抓取了几枚棋子。

    “猜先。”

    明悟淡淡道：“以前未败，不代表将来不会，至少今日这局棋，你赢不了。”

    他取出一枚黑子置于棋盘之上，他猜的是奇数。

    手掌摊开，白子洒落棋盘。

    诸葛晴若面无表情，周身气势却为之一变，直冲云霄，势不可挡。

    “我先。”

    明悟猜错了，诸葛晴若执子先行，优势已然占得半成。

    从木峰到汴京，诸葛晴若一路养神蓄势，终于在这一刻，彻底不再隐藏。

    明悟神情微凝，眉头轻皱。

    月光洒落，映照在棋盘上，二人开始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