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来到医院。

    路上。

    徐三三人在前，张楚岚和张怀丹在后，彼此之间产生了一种生疏之感。

    张楚岚隐晦的观察四周，冯宝宝亲口承认，对他来说，无异于石破天惊。

    甚至怀疑现在都是徐三等人的阴谋，想把他引到埋伏地点动手，看了眼身边淡定的张怀丹，这才安心几分。

    更有一份疑惑藏在心里。

    爷爷已经逝去多年，最后一幕看到的冯宝宝，而此刻的她，脸上竟然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

    一路疑神疑鬼，很快来到一间特护病房，推门进去，不怎么好闻的味道钻进鼻腔。

    房间里只有一张病床，躺着一名面目枯槁的老者，带着氧气面罩，听到响动，老者睁开了眼睛。

    仿佛大雨过后马路上浑浊的小水坑。

    冯宝宝走过去，趴着病床的床沿，老者的眼里闪过一丝名为温柔的目光。

    徐三轻声道：“真人，楚岚，这是我们的父亲徐翔。”

    徐翔的眼珠僵涩的转动，两人落在他的眼里，变得模糊不清。

    张楚岚深吸口气：“徐老爷子，我只问一句，我爷爷他是不是冯宝宝杀的？”

    徐翔去揭脸上的氧气面罩，徐四按住他的手，僵持了一瞬，徐四的手放开。

    徐翔胸前的被子微有些起伏。

    徐三无奈道：“张楚岚，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宝宝杀过人，我可以用名誉担保，你爷爷绝对……”

    徐翔喘了口气：“你爷爷确实死在阿无的手里……”

    “呃。”徐三闭上嘴巴。

    张楚岚顿时咬牙切齿，体内真炁暴动，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强行冷静下来：“阿无是谁？”

    徐翔瞥了眼张怀丹，露出个笑容，不过他身体的活力已经快要消失，让这个笑容显得十分勉强。

    张怀丹微笑回应，他能感应到徐翔体内的炁接近枯竭，快要死了。

    徐翔缓缓呼出来一口气：“阿无就是宝宝……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叫她的，改不了口……事情的真相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楚岚一惊：“你从小到大都这么叫？”

    看着面无表情的冯宝宝，不知怎的，心里一阵惊悚。

    “你先不要急，听完我说的再想想要不要动手，放心，怀丹真人护着你，我们不可能拿你怎么样……”

    张楚岚侧头，只见张怀丹恬淡笑貌，心里不禁流过一阵暖意。

    自从爷爷和父亲失踪，他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的隐藏着，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不同，然而如今终究是起了波澜。

    他瘦弱的双臂扛不住那呼啸而来的浪花，幸好有人站在他的身后。

    这种有人撑腰的滋味是如此的熟悉而陌生。

    张楚岚思绪一阵发散，徐翔轻声开口。

    “仔细想想，第一次遇见阿无的时候，是在44年……”

    张楚岚骇然失色，44年！

    看着皮肤白净，脸上一条皱纹都没有冯宝宝，他有理由怀疑，徐翔是不是因为大限将至在这里说梦话！

    而随着徐翔娓娓道来，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与惊世骇俗的秘密，终于大白人前。

    “从那以后，我应赵方旭的邀请成为公司高层，提议通过了临时工的制度，临时工背靠公司的资源，行动又不需要完全遵循规则，可以隐藏阿无容貌一直没有变化的破绽，同时为她提供合法的身份……”

    “这些年来，我们徐家都会成为公司管理层，给阿无提供庇护，楚岚，这就是徐家三代和阿无的故事……”

    屋子里有些沉默，徐三讷讷道：“宝宝，你真杀过人啊？”

    冯宝宝点头：“啊……”

    徐翔勉强笑笑：“阿无的心智和平常人不一样，杀人对她来说没有任何负担，是我告诉她不要对人下杀手……”

    张楚岚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内里的故事居然如此的错综复杂。

    冯宝宝44年就出现了，如今过去了七十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她身上难道带着长生的秘密？

    那她还是个人吗？

    如果不是人又是什么？

    被贬下凡的谪仙？

    思绪转了两转：“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爷爷又是怎么一回事？”

    “加入公司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阿无的身世，虽然时间过了太久，阿无如果有父母，可能也已经逝去，但谁能保证没有其他亲人活着呢？随着调查，我发现阿无的身世和44年的甲申之乱有莫大干系，但经历过这场乱象活下来的异人，对当年发生的一切守口如瓶，几年过去，才看到了一线曙光……”

    徐翔继续讲述，张楚岚恍然。

    原来爷爷是中了唐门的丹噬而死，一切的源头又在于名之为炁体源流的八奇技。

    “所以你们这些年一直在暗中保护我，我爷爷的意思，只要冯宝宝一直跟着我，就能揭开身世的秘密。”

    徐翔的喘声越发急促：“这次罗天大醮是机会，你爷爷是老天师的师弟，老天师肯定清楚一些内幕……”

    张楚岚看了眼淡定的张怀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老爹！”

    “父亲！”

    听着徐翔的喘息，徐三徐四大惊，一左一右抓住他的手，像是放在冷冻室一天一夜的鸡爪。

    “你们两个混蛋……就知道互掐……我不放心把阿无交给你们……”

    “我们再也不斗了！”

    徐翔的眼里流淌出来浑浊的泪水，他的视线正在飞速缩小，体内的炁只剩下一点余温。

    “真人……怀丹真人……我可以……”

    张怀丹道：“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徐翔闻言，心中似乎有一颗大石落地，张怀丹的出现，让他始料未及，如果不是身体已经走到了极限，他会想方设法隐瞒冯宝宝的秘密。

    普天之下的芸芸众生换了一茬又一茬，又有谁能够真正接触到长生？

    如今无可奈何，他只能为冯宝宝做到这些。

    犹如实质的死意侵蚀着身体残留的温度，徐翔喘气如牛，眼角的浊泪肆意流淌，嘴里也淌出发臭的涎水。

    强烈的不甘弥漫四肢百骸，身体回光返照的抖动着。

    “狗娃子，让气息安宁，沉到肚子里，你会死的很平静。”

    “阿无……我不想死……不想死啊……我还想照顾你……”

    闻言。

    徐三和徐四身为人子，哀痛欲绝，又无能为力。

    只能紧紧握住徐翔冰冷的手。

    张楚岚心生戚戚，不愿多看。

    张怀丹亦生波涛，心中之念越发坚定。

    人生憾事之多，唯有登仙可解！

    冯宝宝将手背贴上徐翔的额头，唱出缥缈的歌声，是儿时母亲口中熟悉的旋律，颤抖平复，牵引着失乡的游子，走向稻花盛开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