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甜不甜
“鼠妇妈妈,这次多生几个小宝宝哦,加油!”姬绊捏了个粉拳,朝着花叶间正整理腹袋中卵的金眼鼠妇,打气说道。
“姬绊,我好像饿了。”
“喏”姬绊掐了鱼尾花片递到肩边。
“真甜”
“半夏也该饿了,我们去瞧瞧。”
少女药田间兜兜转转,跨溪过垄,来到了低矮石屋前。
眼见得确实是间工具房,腾出来的犁土浇灌细锄短铲,一应俱全,却都是晶莹薄透的玉石所造。
姬绊推门而入,空旷的屋内,伫立着个粗壮的墨绿单眼植物。
宽大的叶子微卷,包裹着霞光盈盈的粒粒果实,像似个摇篮。
其中两瓣叶子却是裹的紧实,只在顶端露了个口,叶脉间断续霞光亮起,像似孕育着幼儿。
眼见得姬绊进了门,一双大眼满含雾气委屈地看着她。
“饿”
“辛苦我们半夏了”姬绊上前摩挲着大眼一侧心疼的安慰。
“好吃的带来了”
姬绊连忙将篮子中收集的养料放到半夏伸过来的叶片上,叶片慢悠悠地转到大嘴边,一股脑地倒入。
半夏缓缓蠕动大嘴,“呃”打嗝吐了个五彩霞光的泡泡出来。
“他...醒...了”
一片紧紧包裹的叶子慢悠悠地转到了姬绊的跟前。
眼见得漏口处,一张清瘦俊朗的少年脸庞显现,却是双眼怔怔,望着她,一副惊诧莫名的神情。
“咦?真的醒了一个。”
“鬼啊!”
阿宣在肩膀上被那沙哑的喊声,吓的打了个趔趄。
“什么?”
“完了,是个傻子。”阿宣坐稳后直摇头。
“你是谁?我在哪?”
“我叫姬绊,这是阿宣和半夏。你在我家啊。”
“我没死吗?”
“死了又活了”
“你救的我吗?”
“主要是我们半夏救的,对吧”
“嗯”半夏得意地哼出了声。
“还有我”阿宣不甘示弱地举着翅膀说道。
“你刚为什么喊有鬼?”
“你和一个...朋友模样太像了。”沙辰仰起头看了一下少女的下半身,蝉翼罗衫之下,却是玉足套了个嫩绿云履,露出一节玉藕般的脚踝。
“是吗,我觉得你也挺面善的。”姬绊笑出了浅浅地酒窝。
“你叫什么?”
“沙辰”
“我手脚好像被粘住了,动不了。”沙辰扭动着身体,却是动弹不得。
“半夏,他要起床了哦。”
“好”
只听的窸窣的声音在严实的叶片内响起,片刻后叶片慢慢展开。
“呀”姬绊连忙扭身遮眼。
沙辰低头却见自己光溜溜的躺在这叶片上,赶忙跳下叶片,尴尬地拉了一旁晃悠的叶片遮挡。
“呦”阿宣站在肩膀上起哄道。
“喏”一套青色绸衫玉带飘到了沙辰身边。
“谢谢!”穿戴停当后,沙辰感激地道谢。
“咦?倒是有我一半的好看了。”阿宣打量穿戴整齐的沙辰,赞叹说道。
“这里面是谁?”沙辰指着旁边另外一个密闭的叶片问道。
“你的同伴”
“哪个?”
“人族”
“哦,他也能醒来吧?”
“也许”
“我带你去见麟婆婆吧。”
这时门口窜进来一条平坦宽背的鸟头旋龟,眨巴着小眼睛,望着姬绊。
“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旋龟又旋风般的窜出了门。
沙辰望着躺着石蛋的叶片,暗暗期望,千万也要没事才好。
姬绊领着沙辰出了石屋,离了药园,跨过潺溪拱桥的花园,拾阶登入一座高台内的长厅。
“婆婆,我们来了。”
“喔”只见里面转出了一个细角皓首,银鳞覆面的老婆婆。
“你醒啦”
“婆婆好”
“坐下来说话。”
姬绊上前贴着婆婆坐下,婆婆爱惜地抚了抚她的肩。
沙辰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五爷来说让试试看,其实我们也没把握,毕竟灵魂破碎有点麻烦,倒是庆幸的很,你醒了。”
“多谢婆婆相救”
婆婆摇手表示没关系。
“你可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有”
“如今世间颠倒涂炭,此地是个隐秘所在,倒是可以暂做停留,但是有一点要提醒与你。”
“不管将来如何,此地的情形,不得泄露一星半点,否则天涯海角,也会让你身死道消!”
“救命之恩已是如同再造,决计不会做这背叛之事。”
“好。你额头的魂印,乃是异族攸关之物,却还需要再想办法,暂时去除不得。”
沙辰摸了摸额头,这个玩意害他送了命,没想到却是如此顽固,此后还是得带着它。
“该说的都说了,你可有什么疑问?”
“我的同伴会醒吗?”
“和你一样,这要看他自己的了。”
“绊儿会带你去熟悉安排一番,如果遇到不解之事,可以随时来寻我。”
“谢谢婆婆”
少倾姬绊领着沙辰出门离开。
“这片天地,婆婆说是上古时期开辟的”花园小径上,姬绊勾手解释说道。
“自成一隅,了无纷争,守的是这方世界的本心。”
“世界的本心?”
“我也不懂”
“你看”姬绊手指天空之上的熠熠生辉的太阳。
“那是二爷爷的一个法宝”
“法宝?”沙辰张嘴惊叹。
“到了晚上,就换成了九婆婆的了。”
“了不得”
“对啊”
“我们住在这里很久了”
“多久?”
“不记得了”
“姬绊,我困了。”阿宣听着烂熟的话,眼皮打架了。
“那你在我手上睡吧,我们一会就回去了。”
阿宣扑棱进姬绊双手中,舒服地蹭扭了两下,就开始打呼噜了。
姬绊看着阿宣张了个嘴,抿嘴微笑。
二人默契再无多话。
姬绊在前领着沙辰,沿着一条蜿蜒林荫小道款款前行,显然是另外一条捷径。
初进小道,煦风拂面,鸟虫啾啾,树叶嫩绿,生机盎然。
春光拉得二人的身影倾长。
姬绊回头朝沙辰笑,罗衫飘摇,阳光在身后熠熠生辉。
少倾之后,热浪覆身,夏蝉吱吱,路边繁花荼蘼,热情炙烈。
望着沙辰惊诧万分地表情,姬绊做了个鬼脸。
继而凉风习习,鸿雁凄鸣,细枝硕果摇摇,秋水泱泱。
二人衣角飞扬并肩而行。
最后煦煦暖阳之下,二人出了林荫小径,眼见右手边诺大的一个蔚蓝湖泊,阳光下粼粼闪闪。
沙辰感觉实在神奇,这是一条路贯通四季吗?
眼见姬绊颔首之下,应该是到了地方。
转进玉门后,厅中将阿宣放置在了椭圆巢中。
姬绊示意之下,二人出了左边的玉门,到了一方回廊中,沿回廊少倾来到一间偏厅门前。
“之前五爷爷遣人送来你们一行的遗留之物,都在里面了,你慢慢整理。”
姬绊轻拍门旁的石灯的头,只见石灯打了哈欠,翻了个白色独眼出来。
“待会请帮他选个院子吧。”
“整理完毕后,你请它带你去选个院子,有什么需要请他帮忙就好。需要找我就来大厅。”
沙辰点头,目送姬绊的款款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后,推门而入。
这间厅却是小了一些,中央同样放着个晶莹剔透的玉案。
上面堆放着一大堆杂物,显然是五人所留之物。
普通灵石妖族绘本,石瓶调料旧黄配方,斑尾的腮红粉脂也裹在其中,好一番杂乱无章。
沙辰挑挑拣拣之下,却是没发现有价值的物品,转眼瞥见了礼四之前展示过的那个玉盒,说是和储物虫功能相当的。
沙辰掂量着手中的这个玉盒,其中难不成还有其他什么宝物?
礼四感觉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最后掏出来的指骨和握蛇人像,看似有着大神通。
“可是这盒子要如何开启?”沙辰却是没有半点头绪。
“不行明日请教一下姬绊吧”
想是那两头虎甲虫和蜗牛坐骑,应该也在玉盒之中。
将一堆乱起八遭的东西摞进桌上的大竹篮中后,沙辰拎着出了厅门,却是天色已黑。
门口那石灯,已然恢复了原样,邦硬冰冷地伫立门旁。
“我们走吧”沙辰轻拍石灯的头说道。
石灯漂浮闪亮在前,带着沙辰沿着回廊兜兜转转后,到了开阔的西面院落。
沙辰点了最近的那间后,石灯上前在院前一个嵌匾圆台前打了寒颤,一束黄光射入圆台上的晶石中,之后整个院落都亮了起来,那匾上是个“乾”字,想来是院落的编号。
院中房内,沙辰坐在榻上,环顾清雅的布局,阵阵暗香袭来,却是洗涤心神般清爽,不由得睡了过去。
不知多时之后,却被饿醒了,四下翻看,没有任何食物的痕迹,只得作罢。
沙辰思量着之前雷电送命的遭遇,却是不敢再做尝试开始灵魂之地,石蛋还躺在那生死不知呢。
只是这身上却是黏糊糊的,想是半夏的残留的灵液所至。
想起早先林荫一侧湛蓝的湖水,却是个洗涮一番的好地方。
沙辰起身出门,按照记忆,朝那个方向走去。
门口的石灯,见他出门却是没有动静,想是此地自由的很。
一番穿厅过门,却是来到了湖边。
月上高空,清澈湖水如一方古朴凝玉。
沙辰张望一番,四下死寂,脱衣入水,酣畅无比。
之前在沙漠驿站,却哪有这种机会亲近湖泊。
只觉得脚下一暖,沙辰吓了一大跳,只见得一个晶莹剔透积雨云般的鱼儿,蹭到了他的脚边,像似想要亲近似的,围着他不肯走。
沙辰尝试用双脚踩上去,只见云朵包裹住之后,轻轻用力之下,却是可以随心漂浮下潜,很是神奇。
沙辰踩着云朵,饶有兴趣地慢慢向湖中飘去,只见得远处有朵五彩亮光,便上前一探究竟。
远远的望去,只见一个细长的触角从水中延伸到半空中垂下,像个散发着温暖淡黄光芒的小晶石。
那片光芒笼罩之下,一个凝脂般的少女,背对沙辰,半浮水面,圆润玲珑曲线毕现。待得轻抚秀肩后,纤手轻撩万千青丝,玉梳滑落。
沙辰看得呆了。
少女却是不时和一旁的积雨云鱼嬉闹一番,眼见得鱼儿转了方向。
那少女连忙转身,正对沙辰,做势要扑向那鱼儿。
“啊”
少女怔住,盯着沙辰方向。
瞬间身上幻化出罗衫,腾空不见。
那个发着温暖光芒的小晶石突然光芒大声,一声令人心惊胆颤地闷吼声从水底传出,紧跟着滔天水浪翻搅,一个巨钳鳌身人脸的生物山岳般立身在沙辰的上空,巨钳破空而来,眼见得沙辰就得成糜粉。
“山扑,不要”少女又闪现而回,腾空在巨鳌头顶细长触角边道。
“不要?”山扑操着个女子的声音道。
“这个登徒子,我先剁碎了他,再说其他的。”
“不要,他是无心的。”
“我...确实被亮光吸引而来。”沙辰脚下的积雨云鱼像似叛逃般,快速离开了他的双脚。
“救命”沙辰从小在沙漠长大,却是不会游泳的,冒着气泡,石头般往下沉。
“没用”
“救他”
巨钳托着光溜溜的沙辰刚到水面,瞬间又被巨钳扔回了水里咕噜噜冒泡。
只见一团浓厚灵光包裹住了沙辰之后,拉他出水放在了巨钳之上。
少女的脸却是已经红透。
“咳咳”眼见沙辰是不知喝了多少湖水了。
“送他上岸”少女闪现不见。
“哼”山扑着实不情不愿,片刻给沙辰扔在了岸上,之后翻身入湖,带起个巨形的漩涡。
沙辰火急火燎穿衣,觉得这回要糟。脑子中急急盘算,明日却是要如何郑重道歉,才能获得谅解。
跌跌撞撞奔回所住的院子,已然忘记了肚子饿的事,在榻上翻来覆去,想到姬绊不停闪现的法力,这要是找他算账,他该怎么办,却是左右想不出个好的对策。
就在沙辰仓皇奔回后少倾,湖中闪现二男一女三道身影。
麟婆婆和中年男人五爷赫然在列,另一位古朴劲装中年却是未知是谁。
“这...是不是有悖常理?”劲装中年摸摸鼻子说道。
“老古董”麟婆婆持不同意见。
“他也许是这方天地的一个变数也说不定”五爷悠悠说道。
次日早晨,沙辰实在饥饿难熬,昨夜喝饱了湖水却是做不得数,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大厅。
姬绊和阿宣正坐在桌边玩着挑木棍的游戏。眼见得姬绊一身嫩绿罗衫,高髻若黄鹂。
“我饿了”
“我也饿了”
姬绊快速从旁边玉台上捧了个篮子来,拿了一片叶子给阿宣后,整个篮子推到了沙辰面前。却是不曾看沙辰一眼,脸上却已绯红一片。
沙辰望了一眼篮子中,叶片圆根长径却都是草药来着。
“这...”
“尝尝,甜的很。”阿宣砸吧着嘴望着为难的沙辰。
“有没有肉?”
“肉?你要吃我?”
“不是,但是这些有点难以下咽。”
“鱼肉也行”沙辰征询地望着姬绊。
姬绊离席款款而去,却是不知道,是不再搭理他,还是给他想办法去了。
“你...”阿宣一边啃叶子一边举个翅膀编排他。
沙辰颓然坐在椅子上,望着阿宣津津有味,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少倾姬绊拎着两大条有着模糊鱼形带翅膀的章鱼,放在了沙辰面前,征询地望了他一眼。
“这...有火吗?我自己来。”
“你事情真多”阿宣翻白眼。
一番炙烤之后,章鱼却是异常的芬芳弥漫,沙辰满意地点头。
玉桌前,沙辰嚼着章鱼,渐渐心满意足。
阿宣在一旁鄙视地望着他,直吐口水。
姬绊却是好奇更多,眨巴着大眼,双手托腮跟阿宣一起围观沙辰进食。
待得一扫而光后,沙辰拍了拍肚子,长舒了一口气。
“昨夜...对不起...”沙辰端正态度准备道歉。
“哦?”阿宣侧头像似发现了什么。
“我带你去看看这方天地怎么样?”姬绊赶忙打断沙辰,不等他答复,急急起身,往外走去,眼见得耳根都红了。
“昨夜?”阿宣望着沙辰疑惑的很。
“我也去了”沙辰赶忙跟了上去了,留着阿宣怔在当地。
“等等我”
大厅北面一座空旷的广场上。沙辰赶上了姬绊,后面紧跟着扑棱棱的阿宣。
“当扈叔叔”羁绊脆生生的声音在广场间回荡。
“唧”只见广场对面巨大环形木殿中,一只巨型鸟头鹿身急速飞了过来。
“我们想俯瞰一下这方天地,能不能请当扈叔叔带我们上去”
当扈望了眼沙辰后说道:“上来吧”
姬绊坐好后,沙辰漂浮着被引上了背坐在姬绊身后。阿宣则是被姬绊捧在了手上。
“抓稳了,我们走”
气流翻飞之下,沙辰一行升高起来。
眼见得身下建筑渐渐缩小,这方天地却是越来越大起来。
当扈唧地一声,扇动翅膀往东飞去。
只见他们所住之处却是在一座顶天立地高山的半山腰,往东而去,目至所及,一条白色虬龙般的瀑布自高不可及的山顶喷薄而下,在山体间跌宕婉转,一直绵延道山底,却是不只流向何处。
山底眼见一座白色大殿映入眼帘。
“这就是五爷爷的家,也是你们之前待得地方”
鹿背上,前面姬绊的体香随着山风吹来,青丝飘飘,沙辰心旷神怡。
一行不停,继续往东,只见环形而上的第二座宫殿出现在了视野中。
“这是九婆婆的宫殿,她最喜欢小兔子了”
一阵山风从侧面急袭而来,当扈急忙侧身避让。
沙辰一个不稳,却是滑落鹿背,只见得白色光环包裹下,他又回到了鹿背之上。
抹了一头冷汗,沙辰连忙上前抱住了姬绊的腰,姬绊僵在了当场。
紧接着第三间红色宫殿迎面而来。
“这是谁的?”
“二...爷爷的”
“你...知道的,那个太阳就是他的”
“嗯”
山风还是偶尔突袭而来,沙辰却已安心无忧,闻着姬绊的体香,凝神欣赏着这方世界的壮丽广阔。
之后剩余各个宫殿依次入眼,姬绊好像克服了尴尬,接着一一介绍各自的主人给沙辰听,沙辰却是已然被这浩荡景色震撼迷住,这是如何的鬼斧神工开天辟地。
一行重新落地在空旷广场上时,沙辰赶忙松开环抱的手。
道谢了当扈之后,一行回到了大厅之中。
玉桌前,姬绊纤手捋着被吹乱的头发。
“长见识了?”阿宣仰头得意的很,继续嚼着桌上剩下的叶子。
“嗯”沙辰望向姬绊,却是从所未有的亲切感觉。
姬绊回望看向自己的沙辰,浅笑酒窝显现。
药园石屋内,那片紧闭的叶子中,一个脸上赫然有着上下贯穿疤痕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给我也来一片叶子尝尝”
“喏”
“甜不甜”
“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