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作甚……”

    “我看你妈！”

    那妖魔上半身尚未合拢，歪着个身子，血痕间露出大口，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季白的身子便窜了出去！

    季白高举手中魔剑，只是做了一个动作。

    举剑，前刺！

    那妖魔将手中如意轮圆，狠狠下劈。

    砰砰砰——

    那无数细碎的如意碎片，和季白手中魔剑对冲，

    季白挥剑，搅乱那如意碎片。

    可是也有许多乱刺，落在季白身上。

    嘶——

    季白吃痛！

    他只觉胸前火辣辣地疼！

    痛得要死！

    痛从胸前起！恶向胆边生！

    随后季白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他抬手按住了那吮血的魔剑。

    随后狠狠握住那扎在小臂当中的管子，用力拉扯！

    撕拉！

    将那剑末脉络，尽数扯下来。

    在将那魔剑摘下瞬间，季白的右侧小臂，便生出枯败暗淡之意，那伤口之处，并未流出血来。

    他的整个小臂，呈现出白玉蜡黄之态。

    犹如被那魔剑吸干。

    那青冥饮血，好生厉害！

    倒是真真个魔剑！

    看着手中那犹如活物的骷山法剑，季白心中不禁生出忌惮之意。

    可是此刻却顾不得许多了。

    眼下之事，若是败了……

    便相当于是死了。

    甚至看这妖魔意思，还要让自己生不如死！

    当下，他需要顾及更多事情！

    他要杀了眼前的妖魔！

    才好去确认柳晓青的死活。

    若是自己死在这了。

    那倒是一对苦命鸳鸯……

    不对……

    季白只觉精神迷蒙。

    却咬牙强撑。

    那失血过多带来的低温，令他周身不禁战栗。

    不能……

    不能如此！

    季白狠咬舌尖。

    令自己清醒，保持最后的冷静。

    他攥住那血刃末端，双手死死抓住魔剑的管子。

    那魔剑如活物，像是几条蛇，兴许是季白的血好喝。

    它们当下，依旧想以根须脉络，重新吮吸季白的血！

    我还能让你影响！

    季白心中猛喝一声，撒了蛮力！

    “啊啊啊啊！”

    他尽力咆哮，犹如手持凿子的蛮人，将手中之物，朝着那魔化的黄三姑身上丢了过去。

    擦——

    季白丢出手中染血法剑。

    剑刃在半空旋转，剑柄上的血管坠子，仿佛化作了穗子，随风舞动。

    正中靶心！

    那猩红的剑，凿穿了妖魔的头颅！

    钉在眼窝处！

    “啊——”

    那妖魔惨叫，大声嘶吼，

    一道道血色的纹路，从她的面孔上浮现而出。

    随后更多的血，从那一道道纹路之中。

    朝着那诡异魔剑，

    汇聚而去！

    青冥饮血，剑渴无穷尽！

    无止歇。

    唯死方休！

    “好痛，好痛！”

    那妖魔咆哮一声，随后目光更加凶狂。

    也更加热烈。

    她肆意舒展身上的触须……

    原本被那蛊毒缝合的身躯。

    却是又被蛊虫重新撕开！

    仿佛是被体内魔物寄生，呈现一副非人模样。

    肆意舒展周身触须，朝着季白发出咆哮声来：

    “但是我喜欢！”

    “我让你喜欢！”

    季白起跳，凭借加速最后的时间，纵身一跃。

    趁着那加速之态，让过那妖魔的臂弯，来到她头前，抬脚下踩！

    踏在剑上！

    凭借身躯和坠身的重量。

    狠狠下压。

    他要让那剑，再多贯穿些！

    噗——

    一剑贯首，顺着眼窝之中，溅出熔岩般沸腾的魔血！

    妖魔肆意翻滚，发出猛烈咆哮。

    与此同时，

    那魔剑渴血，末尾的经络无风自动。

    纠缠在季白的左腿上，

    刺入他的腿窝之中。

    狠狠吮吸。

    只是顷刻，

    季白的左小腿，便瘦削了一圈。

    看上去有些干瘪之意。

    可是某种诡异心意，浮现季白心中。

    他踩在那妖魔面孔上，心中生出狠意。

    随后以黄三姑姑面孔为圆心。

    扭动腰椎。

    旋转半周。

    令那饮血魔剑，转了半圈！

    绞碎接触到的一切！

    哇哇哇——

    妖魔吃痛，抬手一掌，又好似一拳。

    甩动自己的胳膊，朝着季白方向轰拳而去。

    将他直接连同那魔剑。

    一同甩了出去！

    砰砰砰——

    季白撞碎几道钟乳石，方才跌落到地上。

    他原地翻滚几周，那脚上原本拴着的魔剑，也因为这番动作，被径直甩了出去。

    血剑舍弃宿主，旋转几周，钉在一处峭壁上。

    “这下你可没剑了！”

    妖魔吃痛，脑仁之物尽数绞碎。

    可是依旧如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眼神昏暗，可却依旧凶相毕露。

    踏踏踏——

    那黄三姑虽然上半身舍弃人性，化作妖魔姿态。

    可是下身依旧是那飞天黄袍。

    双脚如玉，脚踝处挂着一对铜镯子。

    连连向前踏了几步。

    脚下坚硬的土石，都化作泥泞的汤池。

    犹如游蛇之物，朝着季白扑了过来。

    季白看着眼前妖魔。

    心中生意。

    左手攥拳！

    剑符微微亮起！

    那妖魔三步并两步，来到季白面前，高举手中如意长鞭。

    恶狠狠地开口道：

    “你手中无剑，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我要好好教训你！”

    “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那妖魔话语尚未说完，紧接着，从妖魔的独眼之中……

    便浮现出水色的光。

    一道剑意冲天而起，犹如漫漫水龙长吟。

    虽是一剑，却生水龙吟！

    轰隆——

    轰隆——

    小小洞窟之内，犹如生出惊雷骤响。

    可那声响并非雷声——

    而是犹如大浪拍击岸边，所发出的声响。

    大江大河，大湖大泽，

    从那剑中，化出澎湃之意！

    隆隆好似雷鸣！

    嘭地一声，那妖魔的半边身子，便是被大浪冲刷出去。

    那血肉之躯壳，也无法阻挡那巨浪一剑。

    来了个透心凉！

    大妖被大浪当头喷了成了断首的落汤鸡，原地翻滚，发出呜咽响声。

    好……

    厉害！

    季白盯着手中法剑，

    心中不禁茫然。

    昨日施剑之时，并非如此。

    就算是有了昨夜那三昧玉简加持……

    难道就强悍如斯？

    又或者……

    是方才那遍布莲花池的第四域！

    那充满潮汐之感的符箓！

    那条……

    龙！

    季白心中笃定，若是此劫得以过去，势必要去那第四人域再探究竟。

    不过眼下，这鬼门之灾。

    尚未熬过，

    眼前妖魔，虽被自己一剑重创，折损了半个身子，

    甚至连同手中如意法器，也不知丢到了何处。

    可是当下。

    在那蛊毒之物的加持下。

    依旧保持长足的活性！

    只是一碗魔蛊，便得以让自己昨夜凭借凡俗之躯，斩杀那阴官。

    这蛊毒源头，其威其势，又当如何？

    季白捂住前胸。

    此前与魔共舞，也让他受尽伤痛。

    一时之间，却是觉得胸口骤痛。

    那无数如意碎片，此刻嵌入他的前胸。

    犹如无数碎玻璃，刺在血肉里。

    便是犹如被一杆铁砂鸟枪，迎面击中！

    若不是此前自己气血增叠，体魄也因此而强健了些。

    只是方才挨得这一鞭子，自己都要遭受不住。

    便要死无葬身之地。

    “血……”

    “我需要更多的血！”

    那妖魔身上血如喷泉，整个人摇摇晃晃。

    上半身犹如巨大的蛇，左右摇摆。

    满头的乱发化作蛇信般的事物，朝着四周的门徒席卷而去。

    在场门徒仓皇逃窜，却避无可避，距离那妖魔位置近了的，便被她用摄空之力，凭空拉扯如身前，随后张开胸前大口。

    咔嚓咔嚓——

    尽数收入囊袋之中。

    “我需要，更多的血食！”

    妖魔肆意抓取，捉住门徒，便将其送入胸怀乱齿之中。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可是此地门徒，早就饿皮包骨头，饥肠辘辘。

    又哪里有力气从黄三姑的妖法中逃脱。

    当下鬼门，

    顷刻时候，便如血洗！

    倒是真的化作人间炼狱！

    季白手持水相之剑，挥剑一甩。

    荡去剑上血痕。

    以那冲刷之意，将地上的血污涤荡而去。

    开出了一条泥泞的道路。

    他尝试抬腿。

    发现当下气力，有些衰败。

    看来那加持效果，已经消耗殆尽。

    不过幸好。

    依旧能走。

    他便向前走，盯着眼前妖魔。

    那妖魔此前被自己以血剑封了独眼。

    而当下，又以这水剑，破了另外的知觉。

    已经是不能视物。

    仅能凭借本能和感知觅食。

    这般狺狺狂吠姿态，犹如丧家之犬。

    “你找他们做什么？”

    “血在这！”

    季白张口喝道，那妖魔便停止了捕猎的行径，

    随后愣在了原地，

    像是在思索。

    季白缓缓挪着脚步，那妖魔竟然也不动了。

    两人距离，

    近了。

    季白心中疑惑。

    虽然他知道眼前妖魔，已然失去了人性。

    但是依旧想要看看，凭借这话语，是否能够阻止其杀生余下的人。

    毕竟在那妖魔面前，这此地的弟子，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季白自觉当下并非良善，若是有人僭越于他，他自然要以德报德，以血还血。

    可此地诸多门徒。

    自己虽然和他们不熟，但是若是被这妖魔就此摄取……

    也相当于是在为这失去了人形的黄三姑姑，补充消耗的气血和魔性。

    此消彼长之下，

    自己当下气力虽然消耗不多。

    但是绝对应对不了这眼前，这头源源不断恢复的妖魔。

    必须想些办法，打断它的行径。

    可却不想，这番行为，竟然真的让妖魔顿止原地了。

    是自己的声音……

    还是……

    这妖魔没了脑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不成？

    又或者……

    季白小心靠近，缓缓迈步，朝着妖魔一瘸一拐走去。

    “我们的事，和他人何干？”

    季白怒喝一声，那妖魔便打了个激灵。

    “我便站在这里，想要血，你来找我便是。”

    听到季白的声音，那妖魔好似迟缓，此刻她头颅破灭，没了思索之物，理解季白话语，似乎有些困难。

    可是当她回味过来，却是勃然大怒，朝着季白开口怒斥道：

    “我们？”

    “他们？”

    “你也配！”

    “他们也配！”

    “不过是新晋的下门，真把自己当成个长老了啊。”

    “……”

    季白默不作声，却已经掠过那泥泞泽国，来到妖魔的面前。

    听到那妖魔的闲情碎语：

    “我门的中序，哪里是你这般好爬的。”

    “想入三截门的，哪有一个不是想成仙！”

    “虽然我门供奉八尊地仙菩萨，这长老果位，也是成就菩萨的必经之路，”

    “可是就算如此……”

    “这果位长老，又哪里是这般好当？”

    “真当那妮子说了一句话，你这凡夫俗子，就算得上是长老了？”

    “你说是，便是了？”

    那黄衫妖魔冷哼一声，季白却沉默不语。

    “哼，想成就真仙……可是要有仙缘的！”

    这妖魔的碎碎念，倒是让人好生烦闷。

    不知为何，季白从这妖魔话语里，倒是捕捉到了几分抱怨的味道。

    她当下做出这般姿态。

    要么说明是已然濒死，失去了神志智力。

    只得说些胡言乱语。

    要么……

    就是……

    有诈！

    季白神思滑过，那妖魔便忽然回首。

    竟然早已知晓季白靠近，

    躯壳化作非人姿态，整个人飘摇而起，无头之物站起身来，犹如化作凄厉猛鬼。

    手中的如意丢弃不见，便抬起仅剩的臂膀，朝着季白奔袭而来！

    速度极快！

    那唯剩一根手指的独掌，犹如一只钩子，朝着季白狠狠地抓了过来。

    虽然无眼。

    可是却彰显凶神姿态。

    似乎眼前的季白，不过是她囊中之物。

    季白连连退却。

    踉踉跄跄。

    几近跌倒。

    那黄衫女子畸变的身躯上，嘴裂之物，便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仿佛生出源源不断的惊喜。

    仿佛这季白越是辗转腾挪，

    她便越是猎见心喜，想要将他擒拿。

    拥入怀中！

    可却扑了个空。

    季白抬手一剑，钉在黄三姑的怀里。

    她便不动了。

    像是被孙猴子施了定身法，定在原地。

    “真仙！真仙！”

    “我门序列，需得真仙果位，方可成为长老。”

    “你是什么东西，就凭你这狼狈模样，也想成就真仙！”

    “何况仙路早断，不如早早歇息。”

    “和我……”

    “共度……”

    “黄泉！”

    那妖魔嘶吼咆哮，嘴里透露出什么讯息，季白当下难以分辨，只是尽力招架。

    随后找准空隙，凭借集锋成剑之法，

    将这鬼门之地的符箓，也都牵引而来，朝着手中法剑汇聚！

    周围符箓便随着季白的心意，朝着他汇聚而来。

    二者相加。

    剑意盎然！

    季白左臂撑着剑，

    随后，狠狠。

    前撩！

    整个人撞到黄三姑的怀里！

    一剑封喉！

    静如水……

    妖魔僵在了原地。

    良久——

    “呵——”

    轻呵一声。

    “我抱到你啦……”

    在她的喉咙后，冰寒之剑，透体而出。

    那妖魔轻声开口，随后垂下了手指。

    拇指跌落。

    化作黄沙尘土。

    随后，

    从妖魔的身上，

    化出冰寒，

    将其冻结一处。

    咔嚓——

    妖躯崩坏。

    片片碎落。

    ……

    ……

    “清风……我好冷……”

    “明月……我也冷，但是不怕……我抱着你……”

    那对童子的脸上，似乎也染上了冰霜。

    躲在角落里，彼此倚靠在一起。

    彼此用身体取暖。

    在拥抱的时候，僵死在一处。

    随后两人躯壳之上，生出裂痕来——

    咔咔咔——

    和那黄三姑的下场，如出一辙。

    散落了一地。

    犹如破碎的瓷娃娃。

    妖死。

    魂飞魄散。

    血仆也随之往生极乐，共赴黄泉。

    季白从妖魔的碎片当中爬上身而起，季白看着眼前景象。

    皱了皱眉。

    回味刚才那妖魔行径。

    眉头更深。

    不知为何，心中却觉得有些沉寂。

    这妖魔哪怕当下这副模样，濒死之态，可却依旧傲慢。

    和那阴官，和那左卓，倒好似一脉相承。

    可是傲慢之中，似乎流露出一些此前未曾知晓的讯息来。

    昨夜紧迫，自他当下来到此地，不过一夜一昼。

    对于这三截门的构成。

    确实是不太明晰的。

    不过这黄三姑的话语，似乎透露出了什么。

    门下的，是弟子，或者为门徒。

    而稍微地位高一些的，便是长老身边的灵童，或者说……

    奴仆。

    季白心中思绪变化，略做考量。

    他想到了此前斩杀的山鬼。

    那山鬼座下，便存在几个阴兵走卒。

    不过那些走卒和其气脉相联，自己将那姓燕的杀了。

    那走卒便都一同死去了。

    而那左卓长老的分身，似乎和其也是这般的关联。

    主死仆随。

    还有这三姑座下童子，以及那柳晓青麾下的柯三。

    似乎都是这般从属关联。

    否则以那柯三之速，倒是不必为季柳二人挡枪。

    自己当下受了重创，虽然难善巧思。

    但是当下失态，也算是能够窥探一二。

    若是按照柳晓青的意思，

    自己此番下这阴曹鬼门，想必也是为了这灵童之事。

    而灵童之上的，便是长老。

    自己见过的长老，除了左卓之外，还有柳晓青和这三娘娘。

    除此之外，似乎那燕三……或者说是这黄三娘娘口中所说的燕九……

    便是领了长老的职责。

    等等……

    燕九？

    季白脑海闪过思虑。

    不是说叫燕三来着……

    不过那……燕三……

    是此前那姓柯的胖子，跟自己谈及的话语。

    什么谜大，李二，燕三，柯四。

    燕三死后，他便升了序列。

    由柯四，变成了柯三。

    但是……

    若是……

    他的话，

    有误呢？！

    季白只觉眼前一黑，忽然收敛心神。

    妖魔。

    是那妖魔之力。

    又或者是失血过多，让他当下，有些胡思乱想了……

    不行！

    我得……

    季白抬起手中法剑，随后刺入受创右臂。

    凭借那剧痛之感，令自己当下清明。

    那水剑冰冷似刺骨。

    倒是让他打了个激灵。

    但也趁着这刺痛冰寒之意。

    就此醒了过来。

    这番气息。

    季白似乎从那柳晓青的身上。

    方才也感受过。

    正是她此前动用的冰寒之力。

    看来在那第四域，似乎存在有冰火之意。

    季白保持清明。

    踉踉跄跄。

    想要跌倒之时，却被一个干瘦的臂膀扶住了身子。

    季白惊愕，回头一看。

    却是那被丧了血气的中山汉子。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