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抹去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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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父亲的羊皮袄

    家里好久没有整理了,特别是父亲的房间,从来不让人“打动”,即便是趁父亲不在家,家人们将房间里多余的“杂物”清理出去,他也会悄悄的从外面捡回来,重新摆回房间。周而复始,家人们也不愿去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任凭房间内乱着,也不再去“插手”,怕惹父亲生气。

    直到有一天,外甥女实在忍受不了这个环境,未与家人商量,便从家俱市场订了一套大床、衣柜和配套的床上用品,无论父亲情愿与否,将床上的所有东西连同那几十年前的床一起搬了出去,不管父亲愿不愿意,直接装车拉走,这便断了父亲再次捡回的退路,文生没有参言,只是帮忙把一件件无用的“老物件”往外搬,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声不吭,虽然心里不悦,但始终未去反抗,偶尔也会插上一句,“好好的东西,扔了有点可惜”,但这次,家里根本无人理会,除了父亲之外,其余的成员都在帮忙向外搬着,到最后,父亲只是坐着,连那句常劝的话也不说了,似乎也能感到“众命难为”,也就放弃了无畏的争取,任凭家人“肆意”的搬着,清理完床和柜子,大家又都把目光集中到那个古老的大衣柜,这柜子有些年景,按时间算,至少也有38年历史,那是文生二次返城后,父亲从外面买了一批木材,连同沙发、茶几、方桌等一起加工的家俱,时至今日,也是唯一保存下来的物件,止少见证了几代人成长的风雨历程,就其成色,包括那面镶在中间的穿衣镜依旧清晰光亮,要不是款式“过时”,就凭这材质和做工,那决对是一顶一的上品,即便有点“落伍”,就其质量,几乎与现在“一搬就散”的家具无法比拟。争取了几次,父亲总算做出了让步,同意打开衣柜,对里面的东西进行“精简”。外甥女接过钥匙,刚打开柜门,一股刺鼻的味道就扑鼻而来,这是啥味道,怎么这么“冲”,一件件的翻着,总算找到了味道的源头,那是父亲的一件羊皮袄。

    那年,文生放学回家,在方桌旁坐了一位老者,听父亲讲,他是从老家过来的,邻村的一个“皮匠”,每年这个季节来这个地方加工羊皮,PL这个地方盛产牛羊,少数民族多,对牛羊的需求量大,所以羊皮的加工也成了一门“重头戏”,几乎附近各地的“皮匠”都会云集于此,集中对当地储存的羊皮进行加工。羊皮袄是父亲长期以来的心愿,每次遇到有人穿着,总会忍不住上下打量,如果是熟人,便会上前摸摸,看看皮袄的成色、做工以及毛质的程度,遇到好的“货色”,父亲常会念叨好几天。今天做客的“皮匠”是路过还是与父亲有约,难道是父亲专程请他加工皮袄。文生没有去问,唯恐勾起父亲对“皮袄”的那份情节。吃过饭,客人没有走的意思,而是让父亲找了一个大水缸。没等文生明白,父亲便从隔壁的碳房取来了几张硬邦邦的干羊皮,至于什么时候买的,文生没有印象,就连同存放羊皮的地方,也算是个秘密。“皮匠”一张张地翻看着,不断地夸赞着,这羊皮“板正”,都是好料,没有破损,无论是皮子的大小,还是皮毛的成色都是一等一的好货。“皮匠”对父亲的眼光给予了高度评价,两个人边聊,“皮匠”便将那几张皮子逐一放入缸中,加入清水浸泡在里面。直到两天后,“皮匠”又来到家中,没人打扰,他便将羊皮全部从缸中捞出,将皮张里面朝上,横铺在木杆上,用刀刮除剥皮时附带的残肉和油脂,一张张地仔细地处理着。直到皮上带的残肉刮完以后,再用清水冲洗,然后加碱、肥皂、洗衣粉等洗涤剂搓洗皮毛,直到全部洗干净为止。父亲忙于工作,没能出面,只有文生全程跟着“皮匠”,一会儿拉拉皮子,一会儿帮忙打打水,原本以为很简单的清洗,尽然费了那么多的工序,忙完前期准备工作,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环节,“皮匠”在缸内加入盐、芒硝、面粉和水,将皮张浸泡在缸中。文生好奇的问着,加这些东西起啥作用,“皮匠”很有耐心,边调配边解释:“加盐的作用是保护羊毛,加芒硝的作用是软化皮板,加面粉的作用是保护皮毛,并起到吸附油污的作用”。看着配料时的手提称,文生有些迷糊,简单的羊皮,还搞的这么复杂,感觉和化学一样的精密,每放一样配料,总要用称去称,甚至还用上了计算公式,看来啥事都不简单,这不仅是一个技术活,里面还隐藏了很多配方,“皮匠”见文生看的认真,也丝毫不再隐瞒,坐下抽烟的工夫,“皮匠”耐心的给文生不停的讲着:“一张羊皮需要50克芒硝、100克盐、1公斤面(最好是黄米面,也可用玉米面代替)。必须将盐、硝溶化再放入缸内,加水以淹过皮张为原则。至于浸泡时间,以季节而定,夏季7-8天,冬季需20-30天,当皮张的四肢内侧靠近体躯的无毛处,用手轻搓表皮即掉时,便可捞出在太阳下晒干,出缸一定要选好天气。在皮子未完成“熟皮子”之前,一定要按要求每天必须翻倒一次。下一周,我再过来看成色”。说完,“皮匹”便收拾好了他的工具包,然后就打算离开,担心走后父亲怪罪,文生还是叫来了父亲,“皮匠”因为手头活多,也没停留,只是草草地叮咛了父亲几句,最近他不过来的这段时间,由你家这个小儿子负责每天的翻倒,等到了皮子熟了的时间,他自然就来了,送走了“皮匠”,按照他叮咛的手法,文生每天坚持翻倒,直到一周后,“皮匠”如约而止。这次他的包里多了几样工具,在逐一检查了缸中“泡制”的羊皮后,“皮匠”很是欣慰,他开始喜欢上了文生,至少文生对他临走时交待的事没有一点“懈怠”。“皮匠”每取出一张羊皮,便依次刮肉,通过二次刮肉也叫“铲皮子”。其目的是为了让皮张柔软,须用钝刀,先横铲,后顺铲,每铲完一张,便交给文生搭到门外的铁丝上晾干。待所有“熟皮”晾干后,“皮匠”便根据羊皮的质量、大小、位置,选择上等皮子裁剪前襟、后背、袖子、衣领等部位。争取不浪费一块原料,做到了“物尽其才”。最后一道工序,便是一针一线密密地缝成衣。对于这一点,文生始终不能接受,他甚至不能把缝衣服这种“针线活”与面前这个满手布满“裂痕”的老头联想到一起,但这却是真的。经过历时十天的努力,一件羊皮袄总算大功告成,望着这件洁白的羊皮袄,父亲有些爱不释手,这也是他盘算在心中多年的“梦想”,虽然天气已很炎热,但父亲还是穿在身上,迟迟不愿脱下,是个老头,也像个孩子。望着父亲身上的这件羊皮袄,文生心中有些感慨,是啊,这件皮袄实属不易。仅从备料开始,已过了两个年头,无论从选料到加工,这每一步似乎自成一体,但却息息相关,无论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纰漏”,即便是其他环节都很到位,也很难成就这套“上品”。反过来,再好的羊皮,如果疏忽了任何一个细节,即便是按程序走完全部流程,或许做出来的也只能是一件“次品”。

    生活如此,生命亦是如此。再聪明的人,如果不努力,不能认真走好人生的每一步,到头来也只能是一事无成,成为人生中的“次品”。如果你本普通,但若能注重细节,善待生活,经营好人生的每个阶段,不仅能成就你完美的人生,甚至成为国家的栋梁。每个人从呱呱落地,到生命的终结,都要经历社会这个大染缸的“浸泡”,最后能否成就自己,取决于你自身的品质和顽强的毅力,让自己成为人生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