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自黎明开始窗外一直有马蹄声。亚顿比以往醒更早一些。

    刚洗漱完毕，外间仆人便传来弗里德子爵召集众人到主楼大厅的命令。

    在领地之中，城堡之内，领主的话就是法律，言出法随，任何人都不可违逆。

    此时晨曦初现，罗伯特堡的大厅内光线昏暗，点了很多蜡烛。

    亚顿站在角落，发现弗里德、亚当，子爵夫人索菲亚，次女珍妮，幼子菲利都在。除此之外，二十多位弗里德忠心耿耿的骑士，以及城堡管家、各庄园管事、学士都在。

    整个罗伯特领的核心层几乎都在这儿了。

    毫无疑问，有大事发生了。

    昨天紫焰传递而来的是王都的征召令。

    “西边山地人入侵，约克郡已全郡沦陷，郡守费多思子爵在内的众多贵族已遇害，而山地人联军脚步不停，兵锋已到德文郡，直逼王都。王都宫廷震动，已下令劳埃德伯爵总督军务御敌，除北境贵族需要守御北疆，其他地方的贵族封臣全部被动员。征召令要求我们立刻集合军士前去斯宾塞城堡劳埃德伯爵麾下报到。”

    亚顿在边上看到亚当及几个有着封地的高级封臣没有多大反应，显然早已消息，其他人在听到弗里德宣布这个消息后激烈地议论了起来。

    虽说这个世界有着超凡力量，但并未因此而改善普通人的生存状态。这种紫焰传信，仅仅是紧急情况下的通信手段，花费巨大也仅仅发出一封信笺，给弗里德子爵这种领主使用，且并不常用。

    普通人依然困于消息闭塞之中。

    “父亲，我愿意...”

    亚当站了出来，正要表态，却被弗里德挥手打断。弗里德深深看了亚当一眼，然后便看向大厅众人。

    就算弗里德子爵，通过这种超凡渠道获取的信息也相当有限。

    征召令都送到眼前，弗里德子爵对这种惊天变故也知之不详。但他知道，王都以西至边境依次是德文郡、约克郡，约克郡为代表的周围边境三郡，长期被西边的山敌人侵扰。据此判断，山地人几乎是极短时间席卷了约克郡，并顺利攻入德文郡。

    这么迅速的入侵，以至于王都都没反应过来。等到有了准确消息，山地人联军已逼近家门口，因此王都耗费巨资，给他这种子爵都用上了紫焰传讯。

    “全国有多少子爵，该花费多少魔石、魔晶...”

    这说明山地人联军有着不为人知的支持，甚至不排除存在内奸的可能。否则根本无法解释约克郡短时间内沦陷，全郡贵族被屠戮一空，以至于未及时发出准确的讯息。

    现在王都的征召令也是有很大问题。

    整个罗伯特领总共才六千的精壮，常备军士也就三百左右，这里面还包括弗里德的骑士侍从，耗费了大量资源培养出来的统治力量。如果损失殆尽，罗伯特家族没三四年是恢复不过来的。

    若算上普通青壮，能够被短时间动员起来成为士兵的人不足一半。

    征召令要求集合所有军士，但军队可不是人越多越好。这种短时间动员的农奴，当炮灰是没有问题，想要倚重抵御那帮穷凶极恶的山地人，完全不够现实。他们极易崩溃，稍不注意，会拖跨整条战线。

    如今已是寒冬之末，如果领内精壮全部上了战场，第二年春耕可预见将无法完成，接下来将会是饥荒了，一样会动摇罗伯特家族的统治。

    想到这里弗里德皱了皱眉，王室这份征召令的目的恐怕就是如此，这样战后地方贵族同样损失惨重，受到削弱而无法趁机坐大。

    王国贵族本就纷争不断。地方实权大贵族近年来和王都若即若离，王国也心知肚明，并不断往地方上掺沙子，搅动地方贵族内斗。

    例如那劳埃德伯爵，领地就在德文郡，令他总督军务任军团长抵御山地人，表面看似合情合理。

    但王都却动员了毫无关联的南方贵族去德文抗敌。在弗里德子爵看来，无非是王室往德文郡掺沙子罢了。这样就不用担心劳埃德伯爵凭借战争彻底掌控整个德文郡，从而坐大。

    身为南方贵族，若真去了前线劳埃德伯爵的麾下，难道不会被当做炮灰？南方贵族不乐意更好，两方斗起来正是王都所盼望的。在这方棋盘上，子爵也只是枚棋子。

    弗里德想了一夜，根据王都岳父之前传来的消息，最终下了决断，既不能全力应征，也不能过于敷衍，而是要看起来罗伯特家族是全力动员，罗伯特家族的军队都是精锐。

    只有这般，若发生更大变故，罗伯特家族也能保存足够实力。坚持到战争胜利，王都也抓不到罗伯特家族什么把柄。若战事幸运，还能立下战功，获取新的爵位和领地。

    “父亲，我只要一千精锐军士，一定可以立下功勋...”

    亚当不理解为何被父亲打断发言，只觉得此时在这么多家臣面前，更需自己发出声音，于是又大声道。

    “亚当！”

    弗里德喝止了亚当林，语气没有多少变化，但眉头微皱，显示对亚当一直没领悟自己的意思而不满，并说道：“没让你发言就闭嘴。”

    亚顿这时看到，亚当原本骄傲的脸上，好像被狠狠抽了一下，微微涨红。

    底下低级骑士，他们没有封地，迫切需要战争获取战功，故而在议论完后野蛮地嚎叫着请战。

    为不那么显眼，亚顿也做模做样地叫了几下。

    这个时候，弗里德站起身，拔出长剑，举过头顶：“我决定动员领内一千农兵，由亚顿领军出征...”

    除了农奴被征召为兵，领地内那些个无封地的低级骑士，以及拥有封地的骑士家成年次子、三子也被动员加入这次征召。

    看着还有着发愣的亚顿，弗里德道：“亚顿，你是我的长子，该去见识见识凶狠的野蛮人，但我让辛德骑士辅佐你，你凡事都听听他的意见，他会好好教导你的。”

    弗里德指着一位身形高壮，手持巨剑的骑士道。

    高壮骑士听到命令，连身上的盔甲随着他的动作吭哧作响，躬身道：“遵从您的命令。”

    他没有封地，此时有些兴奋，因为这次确实是一次建立功勋受封领地的良机。

    “是，父亲！”

    亚顿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这位骑士是亚当的人，实力不俗，是七级骑士，已是中阶顶峰的实力，据说以前是个佣兵头子，打烂仗经验丰富。

    虽然亚顿预感有些不对，但眼下也只能坦然接受封建主君的安排。

    亚顿没能激发超凡力量成为骑士职业者，平日里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城堡资料室，那里有整个家族保存的各类资料，包括先祖们的私人笔记，几乎算得上是个小型图书馆了。

    亚顿在整个罗伯特领绝对是算得上学识渊博。也得益于此，对外界是有一定了解。

    通过堆积了十多个书柜，精心保存的羊皮卷，最近几十年来自于王都的各种命令、通告、信函，整个王国王室和贵族、中央和地方相互争斗的底细暴露无遗。这几乎是贵族历史的常态。

    把这些资料拉出来对照地看，勉强能了解整个王国历史。

    总的来说，加洛林王国和整个若兰德大陆一样，是一个阶级高度固化，贵族纷争激烈的世界。

    文献记录上的全部人类历史几乎都是相互攻击的内容，没有过稍长的和平时期。考虑到这里还有超凡力量存在，亚顿也就不觉得离谱了。

    魔法、诸神、魔兽、异族都有了，打仗多一点也就并非什么神奇的事情。何况，人类打了几千年的仗，人口不减反增，还逐渐占据了脚下若兰德大陆上三分之二的土地。

    还有什么比这更魔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