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风红风
繁体版

第21章 死亡之味

    罗烈在成阳路12号的灵芽小区上班。自从结识了夏茵,他的工作态度上有了很大的改观,变得积极和富有耐心,人也开朗了许多,很快过了试用期。由于工作认真,训练刻苦,服从领导安排,他很快适应了门卫和巡逻员的工作。

    灵芽小区在灵兰江的北岸,靠江边的是联排别墅区,有二百五十八栋,后面是六十五栋十一层至三十三层的高层住宅。小区占地一千一百多亩,98%的住宅和商铺已售出,有一万三千多户,东西南北四向各开一个大门供业主进出。

    罗烈所在的保安部有近百号人,有一半本地人,其余来自天南海北的外乡人,有一小半是退伍军人。

    灵芽小区是索勤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开发建设,由其下属的力克物业服务有限公司管理,公司总部设在小区中心花园东向,三面环水的一栋十六层的赭色办公楼里。

    按照保安部的内部规定,凡是新入职的员工必须牢记索勤公司主要领导的车辆号牌,尤其是董事长文赛龙的三辆车牌号。明确要求上岗人员遇到这些车辆,必须对车主必躬必敬,不得怠慢,如果有人投诉或被领导发现有失礼节,立马卷铺盖走人。

    罗烈有一天上中班,他和一个叫董满山的队员负责K组团8栋楼的巡防工作。18点36分,他们巡到K5栋一单元门厅时,对讲机突然喧叫起来:

    “洞叁,洞叁,听到呼叫请回答,洞叁,洞叁,听到呼叫请回答……”

    “洞叁收到,洞叁收到,洞叁收到,请指示。”罗烈从腰带摘下对讲机,凑近嘴边,摁下通话键,回复了从监控中心发出的指令。

    “K7栋一单元704号房有业主请求援助,请速达处置;K7栋一单元704号房有业主请求援助,请速达处置……”

    “洞叁明白,洞叁明白,洞叁立即前往……”罗烈回复完毕,把对讲机挂回腰间,转身和队友向K7栋的方向跑去。

    2分钟后罗烈来到K7栋一单元的楼梯间,乘上电梯抵达第7层。704室棕色的铁门紧闭着。罗烈敲门,喊话,说明身份和来意。门终于开了,从屋里走出一个六十多岁,头发稀少花白且短的老太婆。她瘦小,脸色苍白,神情凝重、生怯而小心翼翼。

    “您好业主,是您刚才向我们求助的吗?”

    “是的,我的女儿病倒快不行了,你们帮我看看。”

    “你家没其他人了吗?”董满山问。

    “我来自栖函,这是我女儿租的房子,就我们母女俩。我来这里没几天,人生地不熟,拜托你们帮帮忙。”

    “她在哪里,您带路。”

    “在里屋。”

    老人关上大门,带着罗烈和董满山拐过玄关,走进对门的大厅和走廊,来到尽头左侧的卧室。

    卧室里的窗帘拉得严实,灯光有些暗黄。

    一张大床中央,一个染着黄色短头发的女人面色土灰,头稍微向左侧倾斜,双眼紧闭,胸部以下盖着一张豹纹的毛毯,直挺挺地躺着。

    罗烈问老人她女儿得的是什么病。老人回答宫颈癌,她这几天吃不下饭,刚才晕过去了,叫也叫不醒,不知道什么办,所以给物业打电话。

    罗烈走近床头,伸手搭了一下女人的颈动脉——但他感觉不到有脉搏。

    “阿婆,你打救护车了吗?”

    “没有,我……”

    “为什么不打?”

    “我,我……没想到……”

    “她好像还有气,我们马上给她做心肺复苏。老董,你做过吗?”

    “没呢,小罗你来做,我去叫救护车,多叫两个兄弟过来。”

    “也好,你快去。”罗烈掀开女人身上的毛毯,脱掉鞋子爬上床,跪在女子身前,将她头上的枕头抽掉,让她仰卧平躺,然后按额抬颌打开她的气道。罗烈看到她满嘴的黑牙。

    “一个烟鬼。”罗烈心想。

    罗烈握拳叩击两下女子的心区,然后捏住她的鼻子,嘴对嘴用力吹了一口气。他注意到女人的胸廓膨涨后收缩,再吹第二口气。接着两手交叉、掌根重叠,置于女人的胸部中央,臂肘绷直,身体前倾,以上身的力量垂直向下按压。女人的胸廓因重力而深陷,松手后贴着掌根回弹。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罗烈小声默念着,数到30,再给女人吹气。

    胸外按压对罗烈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技术活,以前参加过一次假体培训,但用在病人身上还是第一次,是否可行他心里没底。

    罗烈持续做了二十分钟,仍不见女人自主呼吸的迹象。他的动作因逐渐疲劳有些走样,但仍然流着汗坚持着。

    因为堵车,绕道的救护车半个小时后才到达灵芽小区。

    当董满山,两名队友,以及一男一女穿着青色大褂的医务人员出现在女人的卧室,罗烈停止他的工作,让医生来施救。

    医生给病人做了生命体征的常规检查后对罗烈说,病人刺激无反应,瞳孔放大固定无反射光,无自主呼吸,抢救过来的机率不大。

    医生问,谁是病人的家属。罗烈把手指向老人。

    “老人家,抢救得交费,您考虑一下。”

    “这……得交多少钱?”老人嗫嚅着。

    “不用药,三百多块。”医生回答。

    “三百……有……还有救吗?……”老人左右为难。

    “我们尽力而为……”

    “我……我没钱……”老人蚊语,在场的人却听得很清楚。

    “只三百多,试一试。”不知谁插了一句。

    老人目光躲闪着,干瘪的嘴唇磕绊着翕动,挤不出半个字来,陷入避不开走不掉和难以言说的窘境。

    医生等了一会儿不见响应,摆手示意护士走人。

    在场的人随后看到护士麻利而有条不紊地往急救箱里收回血压仪、体温计、注射器等器械……

    当各种刺耳的摩擦声、磕碰声、脚步声以及谨慎的低语声消失在众人的耳朵里,送走医生的罗烈返回屋内问老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老人回答说,想把女儿带回老家,但现在不知道什么办。

    罗烈想了想对她说,您打算把人带回去还是先去殡仪馆。

    老人犹豫了许久说,去殡仪馆。

    罗烈又问,需要我们帮你联系殡仪馆吗?

    老人点了点头。

    罗烈立即向监控室要了殡仪馆的电话,并打电话了解火化需要办理的手续。

    殡仪馆的客服说,死者家属必须执有医院或者公安机关开具的死亡证明书,他们才能派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