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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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君子如修竹一

    在二人好不容易采完药后,终于踏上了回去的路途,此时韩辰的脚步明显变得有些沉重,他的脸上带着很明显的疲惫之色。今天从早起到现在都在来回折腾,虽然在魏春来家让他心情平静,但是自从回到了这春桃镇,赶上这档子事儿,从魏春来家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平静幸福感也快被折磨的差不多了。

    他强撑着,不想在这萍水相逢的孟南竹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疲惫,毕竟男子汉大丈夫,天天干体力活的铁匠难道还走不过文弱的医者吗。想到这他忽然心念一动,从怀里掏出来了从魏春来家出来时,那小姑娘塞给他的粗点心。他将点心分成两份,叫住正在前面匆匆赶路的孟南竹,递给了他一份。

    “孟兄,走了这么久,补充点体力吧。”韩辰声音略显低沉的说道。孟南竹看着韩辰手里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其实此刻也有点饿了,只是没想到韩辰身上居然带着吃的。他也不客气,忙笑着接过,浅浅吃了一口,笑到:“韩兄,没想到你是真的细致周到啊。”韩辰被他一夸,也不好意思了起来,说道:“那什么,这是上午我去给人家帮忙修犁,人家给我的谢礼,正好带在身上了而已。”

    随后二人一边走,韩辰一边将上午去魏春来家的事儿简单复述了一下。孟南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听着韩辰的讲述,但是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在韩辰讲的时候竟然没有插话,只是默默的听着。

    一直到韩辰说完孟南竹才慢慢的说道:“韩兄,你觉得你跑这一趟值得吗?”韩辰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其实这和孟兄你坚持要给那几个人治病一样,说不上值不值得。只是我觉得能帮助他人,是跟我打造出一把令人眼馋的武器相比,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觉。你知道吗,那种温暖充实的感觉,让我体会了不一样的意义,我以往锻造,只觉得过程辛苦,想早点结束。但是今天不一样,过程中我那种踏实的感觉很难用言语形容,完全不觉的辛苦,甚至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来不及好好抓住那种感觉就结束了。”说罢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我终究是一个客人,如果我未来也能像他们家一样,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孟南竹听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远方,说道:“韩兄,你可曾想过,这世道,像那名农户的那种生活,已然是很不容易了,甚至说有一些奢侈了。很多人穷极一生,也没有办法像他那般平凡而幸福啊。”

    此时如画般的夕阳西下,璀璨的光芒如同金色的纱幔般倾洒下来。太阳的余晖恰好映照在孟南竹那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仿佛他俊逸的脸庞披上了一层薄纱般,无端为他增添了一份独特的感伤气息。使得他看上去仿佛是古老画卷中走出的落寞才子一般,看的韩辰一时间竟有了几分妒忌,心里暗暗羡慕孟南竹生的一幅好皮囊。

    察觉自己有些失态的孟南竹不好意思的回头笑了笑,说道:“韩兄莫怪,我只是一时有一些感触罢了,请别放在心上。我们这就快快回去煎药吧,早治疗一刻,病人的痛苦便少一分。”

    当二人走回那家客店二楼的时候,那几名大汉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为首的汉子见二人回来,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吼道:“你们两个怎么搞的?这么久才回来!知不知道我们等得花儿都谢了!”他粗鲁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着,震得人耳朵嗡嗡响,韩辰相信,哪怕是在楼下吃饭的食客也能清楚的听到这人的声音。

    “就是啊,两个拖沓的家伙,浪费这么多时间,故意磨蹭的吧!”另一个大汉狠狠地啐了一口,满脸的嫌弃。

    孟南竹还是那一幅波澜不惊的脸色,刚要解释,韩辰却抢先一步说道:“你们没采过药,怎么知道其中的难处。这又不是买菜,随便拿一点就回来了。你们知道孟兄为了采这些药费了多少心思吗,你们居然还在这里乱发脾气,难道没人教过你们基本的礼貌吗?”那为首的汉子听到韩辰如此说,砰的一声,拍着桌子便站了起来,三步两步走到韩辰跟前,左手一把揪住了韩辰的领子,右手握拳举在半空,作势就要打。

    韩辰比那汉子矮半个头,体格上也差了不少,但是他丝毫不怵,见那汉子举起拳头,自己也毫不示弱,一只手扣住了揪着自己领子的手,一只手也同样扬起,只要那人敢动手,自己马上就要还击,就算他同伴多又怎么样,今天这个亏他韩辰还偏就不想吃了。

    见二人剑拔弩张,孟南竹忙上前说道:“诸位请多包涵,韩兄也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请先让小生为病人治病吧,耽误一刻病人便多受一刻的苦,还请千万罢手吧!”

    那大汉怒哼一声,松开拽住韩辰衣领的手,顺势将韩辰向后一推,差点给韩辰推了个趔趄。另一只手指着孟南竹的鼻子怒道:“既然这样还不快点去熬药,再这样忤逆我们兄弟,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韩辰被激起了怒气,本又欲上前,却被孟南竹拽住了袖子,连拖带拽的离开了那房间。在征得店老板同意后,怒冲冲的跟着孟南竹在后厨一口小锅前一起小火熬着汤药。

    孟南竹一边轻轻搅拌着锅里的汤药,一边平静地看着韩辰,语气淡定的说道:“韩兄,莫要和那几人一般见识,和他们起冲突并无益处,你是铁匠,我是医者,我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够他们一个人打的。更何况,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尽快熬好这汤药去治病救人才对。”他的眼神依旧沉稳,仿佛丝毫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一样。

    韩辰依旧余怒未消,一边怒冲冲的帮孟南竹切药材一边说道:“可是他们也太过分了,真让人忍无可忍!”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恼怒和不甘。孟南竹微微的叹了口气,拍了拍韩辰的肩膀“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此时意气用事只会害人害己,他们粗俗无理,我们何必计较,治好病人是第一要务,其他暂时都不重要。”一边说道:“韩兄,你这个药都切碎了,这样药效反而会打折扣,这样吧,你去帮我看着锅,我来熬药。”

    韩辰咬了咬嘴唇,愤愤不平地放下刀,狠狠瞪了一眼刚刚房间的方向,接过了孟南竹手中的活计,哼哧哼哧的开始搅拌。

    “也都怪我,将韩兄拉到了这麻烦事里,早知道我就不拉着你一起来了。当时也是脑子一热,想要帮一把那个老伯,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孟南竹一边切药,一边叹气道。

    对于这件事,韩辰却没什么别扭的,虽然是孟南竹拉着他过来帮忙,但是这并非孟南竹的本意。更何况原本也是这几名粗鲁的汉子有错在先,此刻孟南竹却在向他道歉,他反而没了一点脾气,只好无奈的说道:“好了好了,孟兄,我哪里有怪你的意思。我答应你先不生气了,不和他们一般计较,还是专心做眼前的事吧。”

    说罢两人便继续沉默地忙碌了起来。韩辰则在消了气之后,将心思都放在了眼前药材的处理上。孟南竹则神情专注,眼神中透着认真与严谨,他手中的刀仿佛有生命一样,精准而迅速地划过每一根药材,切出来的药材段,长短一致得犹如用尺子量过一样,切口也整齐漂亮,没有丝毫的参差不齐,动作也十分的利落漂亮。他接手后切的药材段,与刚刚焦躁的韩辰切出来的完全是两种东西一样。

    在二人忙乎的时候,那几名大汉又下来不耐烦的催过几次。其间被孟南竹发现发烧的那名汉子也开始出现了一些症状,这让为首的汉子更加焦躁,数次催促,巴不得推开二人自己来猛火熬药。无奈孟南竹坚持熬药只能文火,如果猛火无法将药材中的精华完全熬出,会影响药效,在反复劝说下,那汉子才气呼呼的回房去了。

    待到将近戌时,那一锅汤药才堪堪熬好,按照孟南竹的话来说,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想要再快一点也是没有办法的了。

    当下二人便不顾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端着药锅来到了楼上的房间。此时那几名大汉早已等得不耐烦,纷纷嚷嚷着让孟南竹快一些。孟南竹则极其耐心的又为三名病人做了一番复诊后,他先仔细查看每一个病人的状况,然后根据各自的症状表现不同,默默的掐算着有针对性的药量分配。

    喂过三人药后,孟南竹又从包裹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针囊,小心翼翼地为几人挨个进行针灸辅助医治。那几名大汉在一旁看着,却仍是聒噪不停,嘴里一直嘟囔着:“怎么这么慢啊!”“能不能快点!”“你小子往哪扎呢?你是不是要害我兄弟!”他们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充满了不耐烦,但孟南竹丝毫不被他们影响,仍然专心的为病人医治。韩辰帮不上什么忙,他也懒得再与那几人争辩什么,只是抱着肩膀坐在一边,冷眼看着那几名叫嚷不停的大汉。

    在孟南竹正在为第三名症状最轻的汉子针灸时,忽然只听得哇的一声,病情最重的那名汉子竟在众目睽睽下,生生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