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声“好球！”

    祈年殿中烟尘四起，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北齐使团正使锦衣卫指挥使沈重，看到祈年殿上接踵而至的变故，震撼的同时内心简直乐开了花。

    他不知道庄墨韩什么时候和长公主勾搭成奸，也不知道屋梁上吟诗作赋的白衣少女是谁，更不知道为什么南庆的太后和皇后在天上飞，不过他就是开心！

    “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沈重面不改色给自己倒了酒，和狼桃碰了一杯，继续坐定喝酒吃菜等着看南庆的笑话。

    庆帝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水，再顾不得君王风范，跑到大殿中央，龙靴都跑掉了一只。

    他眼眶中流出泪水，抱住了太后冰凉的尸体。

    “宣太医啊！”

    “范建！陈萍萍！”

    范建听到庆帝悲痛欲绝的嘶吼，急忙推着陈萍萍轮椅小跑到庆帝面前。

    “陛下保重身体！臣等在！”

    “朕要殿外的刺客碎尸万段！你们给朕抓人去啊！朕要亲手撕了外面那人！”

    陈萍萍震惊地看着太后和皇后的尸体，脸上露出哀戚的表情。

    “回陛下，梁上之人飞出的时候，臣就让影子就追出去了！我马上就会鉴查院坐镇指挥！犯人绝逃不出我鉴查院之手！”

    范建蹲在一旁翻翻城门司统领张钫的眼皮，又试探了皇后的脉搏，脸上阴郁。

    “陛下，不必叫太医了，皇后和张钫都死了！陛下切勿悲伤，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安葬太后和皇后。”

    庆帝冠冕歪斜，俊秀的面孔藏不住露出一丝软弱。

    “范建！朕的亲娘死了！朕哀伤过度，头脑一片混乱。”

    范建扶起庆帝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陛下快些宣布解散宴席，打发北齐使团回鸿胪寺，免得外人看了笑话！”

    庆帝下意识观望四周，恰好看到北齐使团方向沈重露出嘲讽的笑容从容豪饮，几乎把牙齿咬碎：“北齐混账！”

    狼桃看到庆帝看过来，连忙偷偷踢了沈重一脚没想到沈重不理不顾，假装喝醉了，反而安坐原地笑呵呵遥遥敬了庆帝一杯水酒！

    狼桃内心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庆帝大怒，此人有取死之道！朕必杀之！

    他此时已经从太后身死的悲伤中取回了镇定，开始发号施令。

    “宫典，即日命你接掌城门司事务，立刻前往京都四门关闭巡查！”

    “宫典领命！”

    “燕小乙！叶重！配合鉴察院大索京都！”

    “臣等领命！”

    宫典三人急匆匆跑出了祈年殿，这次没出什么意外。

    “散宴！回宫！范建、陈萍萍！跟朕进来！”

    陈萍萍目光幽深盯着庆帝趔趔趄趄的脚步，心中冷静做出分析：“陛下真气紊乱泄露的一瞬间，霸道无比，和范闲修炼的功法很像！威压很重，让我有面对猛兽的感觉，我是九品上的高手，能让我感到压力，陛下的修为不简单啊！”

    “嗯，赏菊大会快要到来了，到时候可以让影子出手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探出陛下修为的底！”

    范建推着陈萍萍轮椅，跟在浩浩荡荡的禁军身后，他故意放慢脚步远离了庆帝，忍不住在陈萍萍耳边小声说话。

    “陈萍萍，你也听到那白衣少女的声音了吧？你怎么想？”

    陈萍萍反问道：“你想问那人是不是小姐？范建，你也不想想小姐到底死了多少年？”

    “可是那声音，分明和小姐一模一样。”

    “我也觉得奇怪，你说当年有没有可能小姐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

    范建“啊”了一声：“你怀疑她是小姐的女儿？！”

    庆帝听到范建的“啊”声，回过头来，冷冰冰说道：“你们两个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呢？！都给朕滚过来！”

    队伍一行到了庆帝寝宫。

    太后和皇后的尸体已经被内务府派人收敛，停放在含光殿等待庆帝下诏发丧。

    闲杂人等都被侯公公赶走，侯公公自己也识趣地退了出去，把寝宫留给庆帝、范建和陈萍萍三人。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一排排的烛火跳动燃烧。

    庆帝坐在卧榻上一言不发，盯着桌上的烛火。

    陈萍萍开口打断了平静：“陛下也看到那个身影，听到那个声音了吧？”

    庆帝从卧榻上转过头来，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你在说叶轻眉？”

    “不止是我，范建也觉得那声音很像。”

    范建对着庆帝的目光点点头。

    庆帝开口道：“你们是什么想法说说看吧。”

    陈萍萍道：“我的想法，路上已经和范建说过一次，那人是小姐的可能性不大，你我三人都曾见过太平别院床上那摊肉泥，是我们把她亲手安葬，所以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白衣少女要么是恰好容貌、声音、气质都相似的陌生人，要么是当年意外逃得性命的公主！”

    庆帝眼神一亮：“你是说朕可能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陈萍萍带上一丝怀念的笑意：“这种可能也是有的，或许是女儿先出生被忠诚的仆人先行抱走，没有被贼人发现，所以五竹和我们都不知道。”

    庆帝从卧榻上站了起来，揣着手走到他跟前：“陈院长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祈年殿中呢？你说说看！”

    “或许是抚养公主的仆人远走他国异乡，消息不通害怕被当年贼子发现追杀，隐姓埋名把公主抚养长大。直到去世，才临死吐露了真相。而公主思念陛下就偷偷潜入了皇宫，恰好撞见了祈年殿宴席和刺杀一幕。”

    庆帝“嗯嗯”点点头，道：“有点勉强，不过也不无道理，若她确实是叶轻眉的女儿，朕辜负她良多，可是却有些难办啊，不好相认！”

    “因为范闲吗？的确，他现在是范建的儿子，如果范闲的姐姐变成了陛下的女儿，难免惹人生疑。”

    进入宫殿后一语不发的范建突然插嘴道：“不如让她做我的女儿吧！陛下不便相认，我来认下这个女儿！我会把她视若己出，只求陛下，看在这孩子可怜的份上，在其他方面多多补偿于她！”

    庆帝沉默了一下，对范建感谢道：“乳娘帮朕抚养范闲，朕感激在心！你愿意帮朕认下叶轻眉的女儿，这恩情朕都记在心里！朕许诺范家世代富贵不绝！”

    范建脸色不愉道：“臣认下女儿不是为了陛下口中的富贵！”

    庆帝无奈道：“你就会曲解朕的意思！也罢，那个女儿，你们把她带到朕跟前来，只要确定了来历身份，朕就照林婉儿的例子，收她做义女封为郡主！”

    范建拱手道：“臣替叶轻眉的孩子谢过陛下了！”

    庆帝挥挥手，脸色突然大变，充满了仇恨的神色：“叶轻眉的事说完了，该说太后皇后遇刺的事了！朕要凶手死无葬身之地！”

    陈萍萍立刻出声：“陛下放心，我已吩咐影子走一趟鉴查院找到言若海和朱格，让他两派出所有人手搜捕京都内外十里，只要来人不是大宗师，就逃不出天罗地网！”

    范建插了一句：“太后的丧事陛下要快些下旨，还有北齐使团的事也要慎重思量。”

    庆帝恨恨道：“北齐自夸礼仪之邦，今日在祈年殿中朕却内心一片凄凉！那正使沈重竟然假装喝醉嘲讽于朕！实在可恨！朕要剥了他的皮！”

    陈萍萍阴森森笑道：“小小一个使者，不劳陛下费心，臣自有手段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如果能把行刺的罪名安在北齐使团身上，说不定还可以顺手拿到对北齐开战的借口！”

    庆帝点点头赞同道：“你好好运作一下，务必把太后之死栽赃到北齐使团身上，我庆国上下为太后复仇，必然哀兵必胜！”

    陈萍萍道：“交给臣了！”

    庆帝又道：“太后和皇后的丧事，范建你多费费心，和大内、礼部那边商议出个章程，拟个奏章给朕。”

    “交给臣吧。”

    “还有范闲……朕还不能相认，他该多历练一下，先封他个太常寺协律郎吧，同礼部一同主办太后丧事，让他替太后守灵尽份孝心吧！”

    ……

    范闲跟随百官离开祈年殿。

    斗诗的夜宴还未开始，就被云天明搅了局，范闲也未借得祈年殿斗酒诗百篇一举成名。

    当然长公主李云睿和庄墨韩的谋划也落空了，太后身死，谁还记得《登高》是不是抄袭这件小事？

    他喃喃自语道：“那名女子到底是谁？难道真的是和我一样的穿越者？”

    范闲坐着马车回到范府，不知不觉走到自己的院落，对这个世界更加疑惑。

    他凝视着院中自制加湿器，对着空气说话。

    “这个世界用着汉字，说着汉语，写字用毛笔，衣着如古人，却唯独少了我记忆中文人骚客的作品，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一名吟诵《春江花月夜》的女子，五竹叔，我实在是搞不清楚了。”

    “你在叫我吗？”

    五竹无声无息出现在范闲身后，把他吓了一跳。

    “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

    “……”

    “我来找你，是问你准备好了吗？你之前定下计划说要趁着皇帝招待北齐使团，去皇宫寻找小姐箱子的下落。”

    “五竹叔，起变故了，你可千万别去皇宫！现在去了只会被当成行刺太后和皇后的凶手！”

    范闲把祈年殿上的事情细细和五竹说了一遍。

    “总之，只能另找机会了。”

    “殿外那人，八成是大宗师。”

    “难道是苦荷还是四顾剑？！”

    “我也不知，这人身份未知我不放心。”

    “你呆着范府不要走动，我去找他打一架。”

    “叔！那可是大宗师！”

    “打的就是大宗师！”

    范闲眨眼间，五竹就消失不见，根本没看到他是怎么离开的。

    范闲愣了一下，坐在台阶上苦笑道：“叔！下次离开和我打声招呼呗！”

    ……

    此时另一边，云天明带着叶轻眉1号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叶轻眉1号面无表情说道：“父亲大人，你砸死了一个人。”

    云天明一怔，反驳道：“不是我！是皇后和太后！”

    “父亲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鉴查院地牢找司理理，她北齐暗探的身份被宰相府大公子林拱识破，不得不配合他在牛栏街设局刺杀范闲，现在被范闲和鉴查院抓起来了。”

    叶轻眉1号呆呆问道：“去杀了司理理？”

    “呃，不是，去放了她！乖女儿，你把爹爹当什么杀人狂魔了？”

    叶轻眉1号歪了歪扑克脸：“父亲大人不是吗？”

    “当然不是，你看皇后宫里宫女我只是打晕了！”

    “可是皇后死了。”

    “……”

    云天明决定换个话题，笑道：“乖女儿，现在鉴查院一定倾巢而出，满大街抓刺客去了，鉴查院无人看守，最危险的地方最为安全，谁也想不到我们会去鉴查院。”

    “我们去把司理理放了，再把刚刚从北齐使团偷来的求婚国书给她看一眼，司理理知道林婉儿和范闲有婚约，为了她家蕾丝边小皇帝着想，只能偷偷拐走林婉儿。”

    “正好林婉儿搬出皇宫住在宰相府里，十分好下手！”

    “哦。”

    鉴察院里果然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看门的杂鱼，被云天明刺穿了心脏，一声不吭就死了。

    鉴查院道路曲折，云天明没有耐心玩走迷宫，直接越过围墙飞向地牢。

    打开地牢入口的大门，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一抹月光从天花板上的玻璃天窗透入，照射在穿戴面具的黑袍男子身上。

    影子错愕看向大门，他根本没感知到有人接近。

    “大宗师？！”

    云天明笑呵呵道：“真巧，影子，不认得我了吗？”

    “这身打扮，神庙使者！你是主人？影子拜见主人！”

    “嗯。”

    云天明从怀中掏出三本功法扔给他：“这是我从神庙取出的霸道真气、天一道心法、四顾剑法，拿去吧！”

    影子大喜，颤抖着双手接住扔过来的秘笈，深呼吸克制住激动的内心，小心问道：“主人来鉴查院有什么事？”

    “我找司理理，你带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