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乱的交班，繁乱的站位、繁乱的人物，周岩青站在角落，只觉得巨量的信息压榨式灌入。

    大量陌生的出院病人与新入院病人信息杂糅，谭中玉教授与护士长汇报院周会的内容杂糅在一起。

    信息倾灌后，周岩青感觉脑子都是空的。

    紧接着的查房，周岩青也觉得自己仿若游离在了世界之外，以谭中玉教授为首，后面跟着的人，包括周岩青在内足足二十一人。

    金字塔般层次分明。

    副教授、主治、住院总、博士一二三年级，硕士一二三年级，社会性普通规培，进修医生以及周岩青这个特殊的小委培医生，实习生。

    查房期间，周岩青总算是看到了谭中玉教授的真实状态，谭中玉算得上是组内的食物链天花板，抓到了实习生就问实习生问题，抓到了硕士就问硕士问题，抓到了博士就问博士问题。

    以教学查房的模式走了一圈，硕士瑟瑟发抖地躲在人群最后，博士被虐地‘哭爹喊娘’。

    住院总宁祝也是被奚落得化身为鸵鸟全程低头，主治的眼神瑟瑟，甚至就连黄副教授，眼角的表情都颇为揪扯，生怕被点了名。

    ……

    终于，周岩青在陌生的环境下被拖着三个多小时，直到上午的十点半，查房才结束。

    查完房后，谭中玉教授也没有找周岩青谈话，而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你就跟着宁祝住院总，然后就哈欠着走了。

    周岩青倒也能理解，谭中玉教授这么大年纪了，昨天还干急诊手术到了大半夜，不累是假的。

    宁祝见谭中玉教授走后，便舒了一口气，摸了摸额头的地中海雏形-大额头：“小周，你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就可能要跟着哥一起吃苦了。”

    “今天先容你点时间去打理一下。”

    “主要是要做好三件事，第一，把白大褂领了。第二，把刮胡子的刮胡机带来科室，第三件事就是，赶紧去一趟我们医院的医务科，把你的执业地址从你原来的单位修正为我们医院……”

    “做完这些，就再来找我吧。”

    “好的，宁老师。”周岩青点头应下。

    “以后叫宁哥或者祝哥就行。”宁祝哈欠了一声，而后就往住院总办公室的小窝方向行去。

    周岩青不敢耽搁，赶紧开始跑各种程序。

    先下库房，交钱领白大褂，而后买了袋子将新领的白大褂收拢进背包，背着双肩包先返回了租的房子里后，拿起相应的证件直奔行政大楼的医务科，走执业地点的变更申请手续。

    现在的这种手续都可以网络办理审核，速度非常快。

    ……

    下午一点左右，周岩青再到科室里，在医生办公室的斜对门敲响了小库房贴牌门，也就是‘住院总办公室’后，里面并未传出声音。

    周岩青再轻敲了一遍，还是没人应后，周岩青轻轻拧开门把手，推开后，听到了淡淡的鼾声侵耳。

    显然熬了夜的宁祝，也是熬不起了。

    不过，周岩青看到，住院总办公室的桌子上，还剩下了一个盒饭以及宁祝留下的纸条。

    “先吃，先睡，电话开机，随时准备起床干活。（你睡医生休息室）”

    周岩青看了，抿嘴一笑，也不客气地把盒饭端去了医生休息室。

    周岩青不算特别挑食，除了狗都不吃的残羹剩肴，其他的都能填肚子。

    吃完后，周岩青就显得有点无所适从。

    跟班住院总，其实目的性还不如管床那么明确。

    如果是管床的话，周岩青可以快速上手，写病历、琢磨自己分管的床位，然后有了空，就去练功房里见识见识。

    早就听朱勤大哥说，湘雅医院里的练功房，是相对高端的，里面配套的器材也是相对更高端，且“人才济济”。

    暂时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周岩青要做的就是认人了。

    很简单，打开了本组医生的非教授医师群，把里面的人一个一个地记好备注。

    最醒目的当然是刘青山主治了，然后是住院总宁祝。接下来是一些博士师兄……

    董嘉国，周岩青看到了这个比较醒目的名字。

    这是周岩青之前听朱勤大哥提起过的与自己同一届的专硕大神，以前是有心想要去衡大附一找工作的，听朱勤说，今年的一月份，他就闯过了橘子皮的半层缝合，目前可能已经完成豆腐的深缝合。

    至于其他的，比如说林华、田超等人，周岩青就只能以后慢慢认识了。只是把组里面大概的人名，有了一个大致准备。

    周岩青终究还是睡了一会儿，但也只睡了一会儿，就被宁祝用电话call醒了。

    “小周，出发，急诊科来了一个中指半离断的。”

    “我们过去看看情况，缝合把人打发走。”宁祝的声音快速而果断。

    周岩青闻言快速翻身下床，在十几秒就完成了穿鞋批白大褂，而后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往医生休息室外走去。

    宁祝已经是搓完了脸，用纸巾擦拭脸上的水渍。

    “要搓一把脸吗？我这里有你嫂子投喂的洗脸巾。”宁祝的语气还是相对和蔼的。

    周岩青点头，回头进了洗手间，来回用冷水搓了五遍，就才接过了宁祝递来的洗脸巾，一边擦脸一边小跑。

    “不太喜欢说话吗？”宁祝在工作人员电梯间后，摁下楼键，左胯一列，右手挎着髋部问。

    周岩青笑着眼：“不是的祝哥，是刚来，不知道要说些啥，就先听。”

    “少说少错，也是好事。”

    “都会些什么？”

    “会清创缝合吗？”宁祝问。

    谭中玉并未给宁祝说太多关于周岩青的内容，只是说安排了一个外院的委培住院医师跟着宁祝，让宁祝带着调教一段时间。

    “可以。”周岩青点头。

    谭中玉大概会意周岩青的实力下限，紧接着往上问：“肌腱呢？”

    周岩青想了一下，谨慎沉吟道：“祝哥，如果湘雅医院这边的肌腱缝合要求没有格外攀高的话，我可以试试。”

    能不能缝合肌腱，其实不仅仅只看周岩青的具体水平，还要看单位和医院对于基底的规定。

    在县医院，没有专业的手外科，那还不是一样缝起来。

    能用，不感染，凑合凑合也算一台手术了。

    宁祝的胯部从左往右转了一下，笑着上身微微一耸：“有点意思啊，小周。”

    周岩青这个年纪就能缝合肌腱，证明这还不是周岩青的上限，宁祝就有些明白为什么谭中玉教授会特意交代让他带着外院的周岩青了。

    这是看对眼了啊。

    不过，这对于宁祝而言，也就只是稍感意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