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里格楞……”

    王二狗手里拎着半斤卤肉，三副汤药，嘴里哼着今日里才从戏楼上听得的腔调，晃晃悠悠的往家走。

    近来他心情颇为不错，自家在丹阳楼做跑堂，一个月半两银子，收入也算可以，若是家中没有久病多年的老母亲，他这二十三四的年纪，说不得孩子都要满街跑了。

    可惜他娘的身子，十几年也不见好，他爹又走得早，王二狗每个月那点俸银，刨去家里的日常开销，也给他娘抓不了几副药，更别说娶妻生子了。

    好在老天爷可怜人，前些天让他碰见一位爽快的公子，在丹阳楼吃酒，随便向其打听了几个事儿，便得了十五两白银。

    有了钱，自然就能给他娘治病了。

    大夫昨日才来看过，说是他娘原本病不重，就是这些年给耽误了，如今按时吃药，调养个一年半载，虽不敢保证恢复如初，但除了身子比旁人虚些，并不会有大碍。

    娘俩听了都高兴，赶上丹阳楼歇业，王二狗赋闲，趁着抓药的功夫，去戏楼里花了十个大子儿，听了一出，又找了个小店喝上二两，要了一斤卤肉，自家吃了半斤，给他娘带回来半斤。

    王二狗心里美，琢磨着，等他娘身体好些了，就把家里的房子翻翻新，到时候应该还能剩下个二三两的碎银子，托街口的张婆子，给自家说门亲，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娘，俺回来了！”

    越想越美的王二狗，推开自家院门，招呼着迈步刚进了院中，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巨响，自家整个人都被掀飞了，眼睛死死盯着家的方向，手于虚空处抓了抓，嘴里想要喊什么，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再想如何，却是已然两眼一黑，没了知觉。

    “轰～”

    “砰砰砰……”

    “师兄，这琉火弹，当真好玩，哈哈哈……过年喽！”

    “师弟，别玩了，来人了！”

    “上邽铁衣卫总旗宋勇在此，尔等乃是何方妖人？”

    上邽城西的街道上，两个模样十三四岁孩童，一个手拿爆竹，不住地往远方扔去，每一个爆竹带来的爆炸，直径都不下于百丈，另外一名年纪稍大一些的道童，在宋勇到来前，只是伫立在自家师弟的身后，默默看着对方的玩闹。

    面对这两个肤白齿红的少年，从戎多年的宋勇，亮出腰牌的手臂，竟然有些丝丝颤抖。

    因为张县令死了，许总捕和周总旗又不见人，巡街的工作便暂由铁衣卫承担。

    不过身为总旗，宋勇自然还是享受到了某些特权。

    譬如名为巡街，实则刚刚才从万花楼中某位姑娘的床上下来。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全城都听得见。

    只不过拿出腰牌的那一刻，宋勇心里便后悔了。

    “妈了巴子，两个入品修士，妈了巴子的，你呈什么能？”

    看着两名道童似笑非笑的向自己缓缓走来，宋勇一边在心里狠狠骂自己，一边将腰牌挂好，利落得抽出了自家的环首刀。

    “师兄，这个更好玩。”

    道童师兄打量了宋勇一番，见不过是个没入品的凡人，便随了自家师弟的性子，并没有多言。

    道童师弟见此，知道是自家师兄默许了，心里愈发高兴，脸上的笑容不免有些夸张。

    “砰！砰！”

    没有任何指向性动作，宋勇的脚下突然发生了爆炸，覆盖范围大概有一间房屋那么大。

    “咳咳咳……”

    当烟尘散去，没了两条腿的宋勇，拄着环首刀不住地咳嗽，每咳嗽一下，都从其口中，不受控制的喷出一些鲜血。

    道童师弟的术法，太过诡异，在爆炸的一瞬间，宋勇才发觉，以他的能力，没有当场被炸死，已然是万幸了。

    “师兄，这人还没死，不过腿没了，没意思，不好玩。”

    宋勇刚刚从爆炸带来的眩晕中，恢复一些神智视野，便看到那两位道童，已然走到自家身前一丈的范围。

    “咳咳咳……兔崽子……过来让你宋爷爷砍一刀……”

    宋勇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爆炸的眩晕和大量失血的眩晕相结合下，还能保持一定神智的，他甚至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听见宋勇的辱骂，道童师弟不由得收了笑容，其手指微微一动，宋勇的身边便出现了一个光点。

    这种光点，宋勇再熟悉不过了，刚刚他那两条腿，就是在自己察觉到脚下有这样的两个光点时，而丢失的。

    “兔崽子……”

    明知必死的宋勇，反而心底没了恐惧，手臂也不再颤抖了。

    其不躲不闪，就坐在那里骂道童师兄弟二人。

    他的话刚刚出口，便看到道童师兄弟二人脸上，浮现出了错愕之情。

    一个脖颈处缝着一圈细线，肩头趴着一只二尺长黄鼠狼的男人，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了宋勇身后。

    其目光望向道童师兄弟二人，眼神冰冷，宛如在看两具尸体。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抓住了宋勇的肩膀，双腿用力一蹬，宛如一道流星，退到了百丈外。

    在其离去时，光点即将爆炸，当光点到达了临界时，道童师弟再度勾了勾手指，光点顿时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那般。

    “师弟不要玩了！”

    “嗯！”

    不用自家师兄提醒，道童师弟也知道来者和他们二人是同类，一个入了品阶的武夫或者修士。

    不过与自家师兄的谨慎不同，道童师弟见过来人后，脸上更多是得到新玩具的兴奋，他已然迫不及待想要试玩自己的新玩具了。

    “用血水化开，抹在你的腿上，或许能保住命。”

    “壮士高名？”

    “陆济愁！”

    将从许义身上搜刮来的剩余金疮药，扔到宋勇怀里后，陆济愁便再不去看他了。

    他到的时间要比宋勇早，只不过直觉告诉他，那两个道童很危险，即便陆济愁用水隐诀偷袭，一击必杀的可能性也不高。

    对方扔“爆竹”的行为，皆被陆济愁看在眼里，周遭的民居已然是一片火海了。

    现在这个情况，对于百姓来说，房子着火反而还有救，若是身处爆炸中心，便会连人带房子一同化为齑粉。

    这个时候，陆济愁已然有些后悔了，自己应该先偷袭一个道童的，而不是去救已经残废的宋勇。

    只可惜人的行动，永远比脑子快。

    当他还在犹豫时，身体已然很诚实的替其做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