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慧芳听了。

    她眉眼中满是笑意，利索地将清炒豆角盛放到了白生生的瓷盘中。

    “儿呀，你放心。”

    “你和秦老师真要是能成，金银首饰啥的，娘马上去城里买。”

    父亲叶大海苍老的面庞，被灶膛里燃烧的柴火映衬得红通通的。

    “对，这个钱不能省！”

    “娶个好媳妇，可是能旺三代人呢！”

    叶长生闻言。

    心头不由得好生苦涩，暗道爸妈想儿媳妇、孙子竟是有点魔怔了。

    “大大，娘，不是这事。”

    “我和秦老师暂时没那意思，别误会了。”

    “我是要说其他事，过会儿我和大大喝两杯，慢慢说。”

    胡慧芳手脚麻利地刷着锅，还不忘催促叶长生一句。

    “长生呀，遇到好女孩子就要抓紧。你慢一慢，那就被别人抢去了。”

    说话时。

    她还幽怨地瞥了叶大海一眼。

    “你可别学你大大。”

    “人就像个木头一样。”

    叶大海眼见着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憨厚地咧嘴笑着。

    他笑呵呵地注视着胡慧芳同样苍老的面庞。

    回想起当年初见时的一幕幕，他浑浊的目光中满是无限的柔情。

    两人一起渡过了数十年的风风雨雨，早已心意相通。

    胡慧芳盛好了菜，又斜了叶大海一眼。

    叶长生没有闲着。

    他从电饭锅里将三人的米饭全都盛好，放到了饭桌上。

    又提来了盛酒的塑料大桶，拧开盖子，给自己和父亲每人倒了小半碗。

    透亮的酒液在瓷碗中泛着酒花。

    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了小小的灶房。

    叶长生忽然心头一动。

    “这次回家太匆忙了，竟是忘了给大大买两瓶好酒。”

    “等有空了，去镇上看看，买瓶上档次的酒给大大喝。”

    稍顷。

    饭菜上桌，一家三口落座。

    “大大，来，我先敬您一口。”

    叶长生端起了酒碗，和父亲碰了一下。

    叮！

    清脆的碰碗声中，叶长生和父亲各自抿了一小口后，不约而同地张嘴哈着酒气。

    “长生吃菜。”

    “老头子你也少喝点儿。”

    胡慧芳提醒着父子二人，眉眼中满是对亲人的关切。

    不知不觉间。

    父子二人的酒碗已经见底。

    叶长生感觉肚子里就像起了火，火烧火燎的，让全身都热烘烘的。

    他看到对面的父亲叶大海，也是喝得面红耳赤。

    父子二人酒量相当，这么小半碗酒下肚，就已经到量了。

    “长生，你啥时候回花都？”

    叶大海说话时，舌头还算顺溜，酒劲还没有完全发作起来。

    他双眼通红地望着叶长生。

    眼神里有朦胧的酒意，也有对儿子浓浓的不舍之情。

    这些年来。

    叶长生和父母聚少离多，有时候一年都不回家来一趟。

    他们老两口实在想得不行，就打个电话聊上几句，问问儿子的工作、生活，当然也免不了催婚。

    “长生啊！”

    “可别耽误了工作。”

    胡慧芳未待儿子回答，又抢先提醒儿子工作要紧。

    儿子在大城市花都的工作可是金饭碗。

    她虽然不舍得儿子离家，却也不愿意儿子耽误了赚钱的营生。

    无论是胡慧芳还是叶大海，他们都和天下的父母一样。

    既希望子女多陪陪自己，又不愿影响子女的事业。

    叶长生望着父母闪烁的眼神，心里顿时酸溜溜的，一种难言的酸涩忽地蔓延了全身。

    “大大，娘，我要是不回去了，可行？”

    叶长生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赶紧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个事情。

    他迟早要和父母坦白，既然承包荒山的事情有了进展，他便决定不再隐瞒。

    “啥？”

    “你不回花都了？”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儿呀，你可要想好，听说你那个工作很多大学生、研究生都争着抢着的。”

    胡慧芳和叶大海有些急了。

    胡慧芳突然加快了说话的语速，叶大海的嗓门也忽地拔高了一度。

    自己生养的儿子，他们很清楚叶长生的性情。

    儿子轻易不会说笑。

    他既然开口了，肯定是动了心思，并且极有可能已经下了决定。

    “对，我以后不回花都了。”

    “花都租的房子退了，工作也辞了。”

    叶长生轻声说了两句。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可是语气却很坚定。

    叶大海听了，顿时急了。

    他一对通红的大眼瞪得溜圆，嘴唇激动得颤抖着。

    “老头子，你这是要干啥？”

    “你，你......”

    胡慧芳感觉情况不妙，她赶紧开口拦住了叶大海，生怕老头子发酒疯。

    “老头子，好好听儿子说。”

    “让你们少喝点，一个个的都不听。”

    叶长生心下沉吟着。

    他很理解父亲此刻的心情，也明白父母望子成龙的渴望。

    在父母看来，自己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城市的名牌大学，还读了研究生，找到了一个金饭碗。

    这一切都很不容易。

    从小学一路到研究生，家里为了供他读书，掏空了家底，还低声下气地四处求人借钱。

    家里的那些亲戚都躲着他们，一个个把口袋捂得紧紧的，恨不得和叶家脱离关系。

    好不容易熬到苦尽甘来。

    叶长生居然放弃了大城市的一切，这让父母确实难以接受。

    “大大，娘。”

    “我这也不是一时冲动，来之前也想好了。”

    叶长生一边缓和着语气，一边想着对父母的说辞。

    胃癌晚期这个事儿。

    他决定坚决烂在心底，绝对不向父母替半个字。

    父母已经活得够不容易了，他可不想给父母添堵。

    灶房里陷入了一派寂静之中，只有叶大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声音。

    “我回来想自己做点事业，不想再打工了。”

    “回到咱家来，大学里学的东西不会落下，相反，以后还会派上大用场。”

    “你看人家那个谁，还是华清大学的呢，回老家养猪，都成亿万富翁了。”

    “还有那个谁，你们也知道的，是个很出名的演员，人家在山里养鸡，也发了。”

    “再说了，能陪在二老身边尽孝，我也能放心。毕竟大大和娘年纪都大了。”

    叶长生一番话娓娓道来。

    他先是举例给父母描绘了一副美好的蓝图，最后又打起了感情牌。

    他话音未落。

    母亲胡慧芳眼眶里已是泪花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