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陆长安，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收养。

    师父叫陆长生，一个有点邋遢的老道士。

    时年正值南北朝，天下纷争四起，常有大妖出世。

    周边也时常会有精怪出来作乱，所以师父隔三差五就会外出。

    师父说我是被他在一个满是残垣断壁的村子里捡到的，村里的人都死了，只有我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嚎啕大哭，她可能是我的母亲，她也死了，所以我是个孤儿，但所幸我还有师父。

    师父总是乐呵呵的，脸上常带着慈祥的笑容，无论我问他什么，他总喜欢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我本以为一切都能安然下去直到某天，道观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师兄！师兄！”

    道观外来了几个衣着华贵的人，身上布满风尘，大声嚷嚷道。

    “师父师父，外面来了好几个人，好像说此处往南500余里有很厉害的妖怪要杀很多人，他们想请你去降服妖怪。”陆长安忧心忡忡的跑到师父住的那间小屋外。

    这些年师父经常外出，可几天就回来了。500余里那么远的地方怎么也会跑来找师父呢，那些人的神情都很严肃，陆长安知道他们都是和师父一样的道士，这让陆长安感到有些不安。

    往常雷厉风行的师父今天却异常的拖沓，半天不曾出来，道观外几人默默侯着，陆长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烈，突然想要跑去求师父不要去，师父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老道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欲言又止的陆长安，随后说道:“长安，你过来。”

    陆长安走上前，犹豫半天后说道:“师父，你可以不去吗？”

    师父严肃的脸终于松展开来，不在意的笑笑。

    “长安，这是师父的责任，师父不能逃避，我们修道之人应心系天下苍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我们不是。”

    陆长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望着师父有些佝偻的背影，陆长安忽然有些不舍。

    “师父！”

    陆长安大声喊道。

    “嗯？”

    老道士转过头来。

    “你何时回来，我会等你！”

    陆长安大声问道。

    “春风送暖入屠苏，长安，你的路还很长很长，但无论什么时候，为师都希望你能勇敢的走下去。”声音渐渐远去。

    师父离开了，时年正值寒冬腊月，陆长安靠在火炉旁细数着过年的日子。

    只是那一年的除夕夜，师父没有回来，陆长安一直等到桃花开了，等到又一个除夕夜。

    等到往后的许多个除夕夜师父都没有回来。

    师父的小屋里只有一本泛黄的破旧古书和他的桃木剑。

    许多个年头过去陆长安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孩童。

    周围村落的人都已经熟悉了陆长安，似乎他才是道观的观主。

    只有陆长安还在等一个人，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那一年，陆长安离开了道观，他想像师父一样，在这个不太平的年代尽自己所能护佑一方平安，他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

    陆长安行走在山路中，一只雪狐突然跳了出来，其后摇曳的八条尾巴让陆长安顿时警觉起来。

    察觉到陆长安的警惕，雪狐竟口吐人言:“公子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我只是修行路上遇到了瓶颈，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雪狐空灵的声音让陆长安不免有些惊讶，他想起了师父曾给他讲过雪狐的故事，随后陆长安望向雪狐身后的八条尾巴，徐徐开口道。

    “九为数之极，我希望你能长出第九条尾巴。”

    陆长安话音落下，顿时天生异象，氤氲雾气从四方汇聚而来，雪狐被氤氲雾气所笼罩。

    良久，待氤氲光华散去后，雪狐身后已经有了九条尾巴微微摇曳。

    “多谢公子，你是这么多年除了我母亲唯一让我觉得温暖的人。”雪狐雀跃的欢呼道。

    只是转瞬她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随后雪狐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公子你是好人，你可以带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

    “母亲说外面有很多坏人，但是公子你肯定不是。”雪狐又撒娇道。

    陆长安饶有兴趣的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坏人呢？”

    “因为母亲说过能让我们长出第九条尾巴的人就不是坏人，所以公子你肯定愿意带着我的对吧？”雪狐一脸期待的盯着陆长安。

    陆长安有些犹豫的道:“可是你这样子我带着你会不会有点不方便啊。”

    “公子且看我的。”说罢雪狐摇身一晃竟成了一位身着一袭青衣气质出尘的女子。

    面容清秀而独特，眼眸犹如明亮的星辰，俏皮的向陆长安眨眼，青丝轻柔滑落在肩上，她的声音如山泉般清脆空灵。

    陆长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雪狐化形都这么好看的吗。

    “你...你是雪狐？”陆长安狐疑的问道。

    “人家就换了个样子怎么公子就不认识人家了。”女子幽怨的开口，正是雪狐的声音。

    “额，对了，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陆长安局促的问道。

    “雪颜。”

    从此陆长安身边跟了一位如谪仙般的绝美女子。

    山河大川市井小巷皆有两人的身影，只道是世间生离死别，世人尔虞我诈。

    陆长安早已褪去当初的稚嫩，雪颜依然如初识那般，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陆长安有些意兴阑珊，世人总起无端贪念导致世间总起无端纷争，难寻一方净土。

    陆长安有些怀念起了当初在道观里有师父的那些日子，原来平淡也可以是别样的幸福。

    “雪颜如果哪天走累了，你就和我一起回道观吧。”

    “好。”

    ...

    一天，三名不速之客拦下了陆长安两人。

    “你叫陆长安？”为首的一名衣着华贵的老者开口问道。

    “我是陆长安。”

    “速速离去，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就当你心志不坚被这妖狐乘机蒙骗了。”

    “大胆妖狐你以为找个凡人就能遮掩你的气息了吗，今日老夫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祸害为陆长生报仇雪恨。”另一老者大声喝道。

    陆长生？

    “你认识我师父！？”陆长安大声喊道。

    “究竟怎么回事？雪颜她不是坏人。”陆长安闪身挡在雪颜身前。

    “当年一只九尾天妖为了抵挡天劫竟然血祭了一整座城池妄图成为地仙，而陆长生正是为了救下那一城人而不得不和渡劫的天妖大战，最后两人皆陨于天劫之下。我们赶到时一切为时已晚，这妖狐正是当年那天妖之后。”

    陆长安愣住了，他想过很多次师父是因为某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才没空回道观，他从来不相信师父已经死了。

    身后雪颜的眸光变冷，现出本体，九条尾巴微微摇曳。一时间场中剑拔弩张，肃杀的气氛弥漫开来。

    “好啊，没想到你这孽畜竟也修成了九尾！”

    说罢为首老者目光阴沉的盯着陆长安，他知道十有八九是这小子助这孽畜修成天妖。

    随后老者不再理会陆长安，三人各自祭出法宝径直向着雪狐攻去。

    在三人围攻下雪狐一个照面就已然支撑不住，陆长安此刻才陡然回过神来。

    雪狐身上已经受了不少伤，殷红的血液染红了她雪白的毛发。

    陆长安冲向了雪颜，将其紧紧护在身后。

    飞剑停在了陆长安眉心前，身后的雪颜眼眸中也流露出异色。

    “陆长安你干什么，她是妖，你别忘了你师父是怎么死的！现在退去我可饶你一命。”为首老者愤怒爆喝道。

    陆长安不为所动。

    良久后。

    “好好好，陆长生真是教了个好徒弟。”

    随后老者话锋一转沉声喝道:“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一起杀了也算是为陆长生清理门户。”

    另外两人犹豫了一下，再次随老者动手，雪颜一边抵御三人的法宝一边分心护住陆长安却不料疏忽之下陆长安竟被为首老者的飞剑洞穿了身体，整个身躯无力的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了一片瓦砾间。

    雪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长安生死不明，随后竟仰天长啸，声音悠长凄凉随后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一个照面间便击伤三位老者。

    三人慌忙后退。

    “她被逼急了开始燃烧妖丹了。”一人惊恐道，一口鲜血直接喷出。

    “这样一来她将必死无疑倒是省了我们一番功夫。”另一老者阴恻恻的说道。

    “现在她实力大涨我们根本不是对手，速退，当心她气急败坏拼死我们几个。”说罢三人瞬间远遁而去。

    ...

    道观里，陆长安悠悠转醒，身体有些虚弱却并无大碍。

    “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是人，我是妖，你干嘛要救我？”雪颜抱着陆长安泪眼婆娑的喃喃道。

    陆长安连忙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道：“我...我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妖，而且我，我自从那年遇见你就一直喜欢你。”

    雪颜闻言双眸愕然的盯着陆长安，随后破涕为笑，眼中满是不舍。

    “人妖殊途，天道不容，你不能喜欢我。”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不要做妖，我要做人，长安来生你一定要来找我好不好。”

    “好。”

    陆长安不再说话，雪颜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脸上带着恬静满足的笑容。

    陆长安知道那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在那般绝境下雪颜能够带着自己逃出来，甚至是他如今伤势痊愈。

    她燃烧了妖丹，等待她的唯有形神俱灭一途，所谓来世，不，她没有来世。

    陆长安有些茫然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做了个疯狂的决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她陪伴了他太久，又或许自己真的喜欢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管这一切是缘是劫，我要为她谋一线生机，师父，你不会怪我吧，我不能看着她形神俱灭，我必须要这么做。

    然后他牵起了雪颜的手，雪颜脸上闪过惊慌随后脸颊浮起红晕。

    陆长安握住她的手时，她并没有挣脱。他的手很大很温暖让她感到安心，如果就这样消散在天地间似乎也不错，雪颜这样想到。意识开始模糊，后来他说了些什么只是雪颜已经听不清了。

    “一纸婚书，

    上表天庭，

    下鸣地府，

    请诸天祖师见证，

    今我陆长安愿与雪颜结为夫妻，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谨以天地为证。”

    话语刚落，晴空传来一声炸雷。

    人妖殊途天道不容，当降天罚。

    天空中乌云密布，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

    只有和她缔结婚约才能凭借因果保下她一缕元神入轮回，这是陆长安想到的唯一办法。否则她魂飞魄散将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突然间，两道闪电划破天际，宛如两条条银蛇在空中舞动。它们疯狂地交织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传来，仿佛天地都在颤抖。

    陆长安静静的立在道观中，发丝微微扬起，雪颜已经化为了一只普通雪狐，躺在他怀里似是睡着了。

    两道雷霆携着天威瞬息而来，我要死了吗，陆长安默默想到。

    在两道雷霆即将劈向陆长安时，桃木剑瞬间飞出挡在了陆长安身前，随后陆长安就失去了意识。

    师父......

    一曲悠悠，缱绻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