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官儿
两人吵着架,唐均脑袋都听痛了,问唐宁:“二妹,你们这学期的古文学的是什么?”
“《智子疑邻》。“”
“来,跟哥一起背。宋有富人,天雨墙坏。”
“其子曰,不筑必将有道,其邻人亦然……”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的黄和苍是什么?”
“是黄狗和老鹰。”
“好,没白学。唐宁同学,请背诵全文。”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唐郎。”
……
数理化唐均不懂,但语文还能对付,就一路和小妹背书。
“仙岩有三座瀑布……”
“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百草园。现在是早已并屋子一起卖给朱文公的子孙了,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经隔了七八年……”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背书,念书,渐渐地,唐德文和妻子许梦娟不再吵了。
已经立春好多天了,阳光明媚,暖洋洋落到身上。
路边已经有野花开放,但油菜地还绿着,有燕子在远处一掠而过。
听到儿女的读书声,看到他们青春洋溢的脸,唐德文忽然想:人生最大的幸福大概就是这样,我还跟许梦娟吵个屁啊?
唐德文忽然停下车:“中午了,吃点东西。”
午饭是一人一个馒头,馒头是从食堂打的,装铝饭盒中。
渴了则喝军用水壶里的热水。
唐德文把一个馒头塞妻子手里,许梦娟还在气:“不吃,吃不下去。”
唐德文赔笑:“这么小气,等下去妈那里,让他们知道你午饭都没吃,你那个舅子还不跟我翻脸,搞不好打起来,我又不能还手,只能活生生挨了。”
“你挨打活该。”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算我的错。”
“什么算你错,错了就是错了。”
许梦娟还是接过馒头啃起来。
远处,唐均朝他们眨了眨眼睛:“吵累了?”
许梦娟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唐德文又骂了声:“龟儿子。“
唐均父子身强体壮,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下午四点便到了舅舅家。
舅舅今年五十出头,有三个女儿,都嫁了人,没有回家,就他们两口子和外婆在。
“小均,我的乖孙孙。”外婆还是唐均在后世做梦梦见的样子,瘦瘦的小脚老太太。
外婆一直爱唐均,爱他英俊懂事听话,当下就一把抱过来,手在唐均的脸上不停摸。
唐均控制不住情绪,眼眶里全是泪水,几乎失态。
还好小宁也扑过来,不高兴地说:“外婆你都不抱我,重男轻女,偏心。”
外婆哈哈笑:“都抱,都抱。”
许梦娟带回来的年货让舅舅一家很开心,特别是白糖。
唐均弄回来的白糖有二十斤,被唐宁偷吃了五六斤的样子。
许梦娟又带回来十斤。
唐均舅舅感慨说:“这玩意儿不好搞,农村也没有副食品票。不吃吧,饿不死人,但菜里不搁糖,总少了点香味。”
许梦娟忙给唐均外婆冲了杯糖水,老太太每喝一口都眯一下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唐宁也冲了一杯陪在旁边,小妮子太贪吃了,尤其喜欢甜食,让唐均很担心她的牙。
唐均舅舅家前几天杀了年猪,熏了腊肉。
另外,生产队的鱼塘放了水,每户村民还分了一条鲤鱼,正好用来做年夜饭。
许梦娟就和嫂子一起在厨房忙碌,她当一声把鱼尾巴剁下来,贴在墙壁上。
大年夜必须吃鱼,这叫年年有余。
舅舅家墙壁上贴了好多鱼尾巴,有的已经被烟熏黑了。
年饭有腊肉、香肠、黄葱炒猪肝。
炒猪肝也是过年必吃的菜,猪肝在本地土话中又被叫做发财。
另外还有一盆萝卜炖肘子,几样素菜。
酒肯定是有的,从公社供销社打来的。
唐均喝了一口,还不错,纯粮食酿造,并不比上次在成都喝的沱牌差多少。
回忆了一下,八十年代末本地酒厂出了一种酒红火了几年,名曰:飞谊酒。
见天在电视上打广告,环面是嫦娥飞天:“酒香飘进月宫里,嫦娥闻到好欢喜。啊,亲爱的飞谊酒,嫦娥逮到不松手。为了永远喝此酒,干脆结婚不要走。“
用的还是方言,听起来很有趣。
母舅看侄儿,自然是越看越欢喜,舅舅就问:“唐均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说,许梦娟可就来劲了:“小均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狗屎运,招工考试顺利地考进厂里,成为国营正式工人。后来又成了大作家,发表了好多文章,赚了好多钱。如今又以工代干,搞不好要转为国家干部。”
她培养出一个好儿子,满面都是光彩。
“干部,我乖孙儿现在是干部,县长还是区长?”外婆又抱住唐均。
唐均无奈:“将来有可能工会副主席。”
“啊,主席,乖孙儿,你和化主席哪个官儿大?”
唐均无语:“外婆,你吃菜。”
舅舅听说唐均过得不错,高兴得直跺脚:“小均,来来来,咱们两母舅连干三杯,不醉不归。”
唐均笑笑:“归,归那里去,难道舅舅等下要撵我们走。我可哪里都不去,这两天住你家了。”
众人哈哈大笑。
舅舅酒量不错,就是一喝酒脸红,他说:“作家了不起啊,只要成为作家,就可以当官儿。隔壁县周克勤知道吧,因为写了本书,现在都是区委副书记了。”
唐均一拍脑袋:“我倒忘记这事,有人托我带点东西给他。舅舅,从这里到周克勤那里远不远?”
舅舅想了想说:“远啥,周克勤可是大名人,就在简阳县城边上的红塔公社,现在叫红塔区。那地方热闹得很,骑车去一个小时,要不明天去逛逛?”
说完,他又抓了抓脑袋:“初一不出门,十五不回家。大年初一不能出门的,你初二去吧。”
唐均点头:“好,那我后天去。”
一听赶场,唐宁眼睛一亮:“赶场?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唐均不同意:“你还是写作业吧,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一顿饭吃到半夜十二点,到了放爆竹除旧岁的时候。
舅舅拿出一百响鞭炮,唐宁胆子大,主动去点火。
结果,只两秒钟就放完。
小丫头很生气,很郁闷:“不过瘾,舅舅,你为什么不多买一点,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