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窦，是我。”

    钟逍接了电话，先说了一句，接着，便听对面的窦乐难掩情绪，有些激动道：

    “钟小哥，咱们这事闹大了！这个杀人狂的身份，可是不简单呐！”

    哦，不就是十佬解空大师的弟子嘛，我知道啊，他以后还是你同事呢。

    你还得每天提醒他这次任务不许乱杀。

    “怎么？难道他来头很大？”

    钟逍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棒读，但还得装出一些起伏。

    “来头可大了，这家伙，法号宝静，是九佬中解空大师的弟子！堂堂少林寺，竟然教出来一位邪魔……”

    邪魔吗？

    确实，肖自在这种人，确实天生下来的恶种。

    有些类似汉尼拔，两人骨子里都渗透着嗜血的基因，或者说本能。

    但是，两人又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不是面对本能的想法，而是面对本能的做法。

    骨子里，他是杀戮的使者，欲望驱使的本能让他无法反抗，但人类的认知和理性让他一路抗争。

    无论是入佛门还是加入哪都通成为临时工，这都是他抗争的手段。

    他和汉尼拔是不同的，他们的不同在于做法，汉尼拔的恶是一种从骨子里到行为上的恶，这是任由欲望发展的结果。

    肖自在不是，他愿意尽可能地去改变自己。

    清醒的认知和强大的克制，让他成为一个“恶人”中的大善之人。

    “那个杀人狂，现在人呢？”钟逍问。

    “已经被押送到哪都通的暗堡了，通常那些极为重要的异人界罪犯、嫌疑人都会被带到暗堡里进行审问、关押……”

    暗堡吗？

    果然被关押到那里去了。

    “所以呢，是如何审判的？”

    窦乐沉默，片刻，才开口，“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杀生是他的本能，他加入佛门也是为了压制这股欲望，可惜，最后还是破功了。”

    “他，把解空大师废了……”

    钟逍陷入了一瞬间的惊愕，后摇头苦笑。

    也对，外界没有消息，不意味着解空大师没事，从现在开始，解空大师被废的消息才会传开吧！

    “老窦，你有点答非所问了，我只是问，如何审判。”

    “唉！”老窦叹了口气，“解空大师出来求情了，没判什么，而且……我把他收了。”

    “收了？”钟逍问。

    “嗯，你和陆北的徐老四打过交道，应该知道哪都通的临时工制度，我这边陆东，一直缺一个，所以我把他收了。”

    “是吗，老窦你胆子够大的哈？”钟逍调笑了一句。

    “哈哈，钟小哥，你也来笑话我吗？怕我哪天也被他废了！”老窦大笑，但掩盖不住自嘲。

    而钟逍只是拿着手机，虽然老窦看不见，但也摇了摇头。

    “不，挺好的。”

    这就是他的评价，挺好的。

    ……

    ……

    哪都通，暗堡。

    被镣铐枷锁束缚的肖自在，只有一张脸可以动，坐在椅子上，正被审问。

    “作为九佬的弟子，你明白你的做法会给解空大师带来什么影响吗？”刀疤脸的审讯人员满脸的凶戾，呵斥道。

    而肖自在只是笑了笑，仿佛轻描淡写，“师父吗？我已经亏欠他够多了，可他是佛，总想渡我……”

    “什么意思？”刀疤脸问。

    肖自在诡异地笑了笑，沉吟片刻，终于开口：

    “呵呵，我呀，天生就有一种‘红眼冲动’的病，每当红眼开启，我就会陷入暴走，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到佛门寻求方法。”

    “入驻几个月后，我的师父，也就是解空大师，决定传我法门和手段，遭到了众僧的反对，认为我应该远离一切和杀戮相关的因素。”

    “但是，师父认为，我有习武的天赋，从武入手，或许能更好地帮助我‘破掉我执’。”

    “在修行的前几年，事实确实如此，自从跟师父习武以来，红眼的冲动一次比一次间隔久，最久的时候，甚至一年都没发作过。”

    “进境甚笃，众人都替我高兴，只有师父反复提醒，修行切记不能冒进，冒进落入‘贪’字，反而会增强‘我’的力量，前功尽弃。”

    “彼时的我，因为红眼消失而高兴，对师父的劝谏有些不置可否，暗地里加大了修行量，终于在一個夜晚，再次陷入狂暴。”

    “因为佛门是清静之地，众武僧不愿杀生，但这样根本拦不住我，所以，师父上了，但他没有攻击，只是用肉体凡胎接下了我所有攻击。”

    “师父虽然还有一口气，但筋脉尽废……”

    “众武僧要废了我，给师父报仇，我甘愿承受。”

    “但师父却坚决反对，只是让我离开佛门，自己去寻找自己的路。”

    “我和他约定，要是实在没路可走，再也控制不住的时候，就回灵隐寺，杀他。”

    肖自在又低下头，这时才清晰，他咧起的嘴角只是自嘲。

    离开之后，我还了俗，正常了几年，有了工作，也有了朋友。

    红眼病发作得不多，我靠着修行的经验，基本都压了下来。

    但有天……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受了什么刺激，也可能根本没有原因，我差点失控掐死了我女朋友。

    我要跑——这是我唯一的想法。

    红眼还没彻底消失，仅存的一点点理智告诉我，唯一解救她的方法就是离开她身边。

    于是我像条狗一样逃走了，好巧不巧，逃的路上遇到个持刀抢劫的，大概是有了个正义的理由，我为了解脱，杀了他。

    后来，有些异人跟他有联系，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得以继续奉行我的正义，杀完之后，我是想去自首的。

    不过在此之前就被抓了，也不错，反正重判轻判对我都没什么两样。

    不过，这里看样子不是局子，你们说是特殊监狱，但是听押我的人说，这里是哪都通暗堡吧？

    “各位，我会有什么下场？”

    废掉自己的恩师后，众僧要废掉肖自在，他甘愿承受。

    此时的他，与那时如出一辙。

    但是，结果也与那次如出一辙。

    肖自在，被免罪，加入了哪都通，成为了陆东区的临时工。

    他有了一份最适合自己的工作，“黑吃黑”，得以释放自己的恶，却又以正义之道，使他成为一个“恶人”中的大善之人。

    是为其善恶的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