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景观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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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黑苗之蛊

    苗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传说这个民族的祖先是蚩尤。根据历史文献和苗族人口碑记载,他们的祖先曾经生活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因受战乱饥荒的影响,逐渐向西南地区迁徙进入云贵高原。贵州的苗族聚居分布广而散,其中又以QN州和黔东南州两个地区苗族同胞数量最多。

    贵州苗族支系众多,粗略估计都有七八十个。由于贵州多山地形,交通极为不便,各个苗族支系之间缺乏沟通渠道,逐渐形成了相对独立封闭的文化体系。虽然都为苗族同胞,也许相隔几座大山就有各自不同的语言、服饰、生活习惯,风俗情况等。

    社会学者按照语言对苗族作了一个大界面的分类。按苗语的方言划分有三大族群,这也是目前最科学、主流的划分方法。

    东部方言,又称湘西方言,(西部次方言自称嘎雄、代雄,东部次方言自称代叟)聚居于湘西、铜仁、恩施和渝东南。

    中部方言,又称黔东方言,自称木、嘎努(嘎闹、嘎挪),主要分布于贵州黔东南州和广西的融水县,散居于贵州QN州、黔西南州、AS市、GY市等地。

    西部方言,又称川黔滇方言,自称蒙(数量最多)、阿卯(仅限于大花苗),分布于贵州除TR市外的大部分地区、云南全省、四川南部、广西西部。

    从苗族的服饰特点来分,又有花苗,大花苗、小花苗、红苗、黑苗等分类。我们家乡的苗族男女都着青黑布衣,都裹黑色包头帕,无太多的银器装饰,只有年轻女性衣服有刺绣花边,并系刺绣花腰带。并且女性多穿百褶裙,缠绑腿,百褶裙绑腿和都有彩色小花刺绣。男人基本无刺绣装饰,但常佩带腰刀。苗族村寨几乎家家都有土枪,专为打猎和防守村寨之用。所以我们家乡的苗族应该属于小花苗这个分枝。

    当然,泥二姑应该也属于小花苗,因为我看见她的裹头帕上是带有一点小花刺绣的。并且我看见她的母亲穿的衣服也是稍带刺绣装饰滚边的。

    泥二姑接过李二叔递过来的手电,把手电打开,接着用手把昏睡的小兵眼皮扒拉开,看了看眼睛。可能是我站的离床有点距离,也或许光线的角度,我看到小兵眼皮扒拉开后里面全部是黑呼呼的颜色,好像没有眼白。接着泥二姑又把被子拉开,看了看小兵的手和脚。这次我没有看错,清清楚楚的看见小兵的手脚都白的吓人,但是手指甲和脚指甲都是淤黑色的,就像农村小孩子指甲缝永远都是黑乎乎的一样,只是小兵的整个指甲都是黑色。当时我就被吓的抽了一口凉气。因为我听老人说,如果人的指甲血气没有了,都变成黑色了,那么这个人就已经快走到鬼门关了。

    接着泥二姑给莽嬢要来了一把剪刀,把小兵头顶的头发剪下一小支。把这小支头发轻轻系了一个节,然后拿到床前的炭盆边弯腰丢进了炭火里烧着。这时,燃烧的头发发出缕缕绿色的烟雾。并且我立刻闻到一股说不出的腥臭的味道。我知道烧头发和烧肉皮烧猪毛鸡毛的味道都差不多,但现在的这个绝对不是这种味道。是一种很腥臭,像泡了死猪崽的那种臭水沟的味道。围在炭盆边上的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泥二姑把手电关掉,直起了腰,冷冷的对莽嬢说道:“小兵被人下了黑苗蛊了。”

    莽嬢一听,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刚才堂屋里的人都站起身挤在房间门边看泥二姑给小兵检查的。现在一见莽嬢又哭了,只能七嘴八舌的安慰起来。

    这时传来几声苍老的咳嗽声,仿佛是王大公要用最后的力气把肺咳出来一般。他还是照旧吐出一口浓痰在地上,在地上磕一磕他的旱烟杆。才开口缓缓说道:“二姑啊,你嫁来我们湾坡也好些年了,湾坡人也没有亏待过你。幺贵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湾坡的娃娃有难,你不能不管啊。小顺已经没有了,这个小兵这个娃娃能不能保住,就靠你了啊。”

    这时在场的人们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泥二姑你不能不管这个事情啊。

    泥二姑在炭盆边蹲下,背对着木床,用火钳拨弄着盆里的木炭,就是一言不发。

    就听咕咚一声,莽嬢和李二叔双双重重的跪在了泥二姑身后。莽嬢沙哑的说道:“二姑啊,我知道你是个能人,我们两个就求你了,救救我们家小兵。”

    泥二姑听见声音,转身看到跪下的莽嬢和李二叔,连忙拉起他们两。泥二姑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是命啊。”

    到现在我每每回想那时的场景,也不知道泥二姑那时说这句话是指小兵中巫蛊的命,还是说她自己摆脱不了苗族巫蛊的命。

    泥二姑接着说道:“我回家去拿点东西吧,拿了就回来。”说完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吧,泥二姑是和幺贵叔一起来的。幺贵叔没有进房间,就蹲在屋外的石台阶上不停的吧嗒吧嗒的抽旱烟。他也不怕冷,别人叫他进堂屋坐着,他也不肯,也许他心里也是不愿意泥二姑在村里人面前摆弄巫蛊的。

    泥二姑回来进到房间,手里提着一个很旧的竹提篮,是带盖的那种,在我们这不常见,因为我们这的竹提篮都是不带盖的。她进房间后把篮子放到房间里的一张旧写字台上,这是小兵平时写作业的地方。她把篮子盖打开一条缝,伸手进去摸出了一个小铁盒子。盒子虽然很旧,但我认得出那是装饼干的盒子,因为我们家也有一个类似的,母亲用来放针线。拿出那铁盒子后,泥二姑迅速的又把竹篮盖,盖了回去。仿佛是怕屋里的人看见篮子里的东西一般。

    泥二姑拿着铁盒子走到床边,我心里以为她定会像乡里卫生院的赤脚医生一样,从铁盒子拿出一只金属的注射器,装上针头,对着小兵的屁股来上一针,然后小兵第二天就好了,但显然我失望了。

    泥二姑让莽嬢打起手电筒给她照亮,毕竟那时候为了节约电,每家的灯泡都是买的瓦数最小的。在床边,泥二姑在铁盒子里拿出两样东西,我站在不远处也能认出来,那是一根长长的马尾和一只活着的蛾子。马尾我是熟识的,我们就经常偷跑去拔王发强家大红马的马尾,谁叫他家的马尾是村里最长的呢。我们拔马尾是为了编一种叫“排套”的东西,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活套,排成一排,专门用来套鸟的。因为马尾的硬度刚好能形成一个圆圈,并且很光滑,最是适合套鸟儿了。而蛾子我是很奇怪的,因为现在是初春季节,还是很冷的,蛾子和蝴蝶都是夏天才有的动物,泥二姑怎么就拿出了一只呢,并且还是活的,还时不时的扑腾一下翅膀。其他的人想来看见这两样东西,也是心里存着疑问的,只是都没有问出口。

    只见泥二姑在手电光下,小心翼翼的在马尾中间打了一个套,然后把蛾子的翅膀扒开,把肚子套了进去。接着她把小兵嘴巴掰开,我在旁边看见她掰的很用力,小兵嘴巴张的很大,很夸张的那种大。泥二姑叫莽嬢拿手电向小兵嘴里照着不动,然后她把马尾两头拉直,把蛾子放到小兵张大的嘴巴上,马尾正好横在小兵的嘴角边。

    蛾子被套在蹦直的马尾上,被手电光一射,本能的不停扇动翅膀想飞起来。马尾被蛾子带动的不停的颤动,就如粘上飞虫的蛛丝一般。而且蛾子的身上翅膀上大多都是带有粉尘的,这一抖动,借着手电光我看见那些粉尘四处飘散,很多落进了小兵嘴里。

    就这样,莽嬢打着手电筒一动不动的照着小兵大张的嘴巴,泥二姑则拿着马尾的两头一动不动的放在小兵嘴巴上,我们屋里的其他人一动不动的盯着不敢出声。唯一动的就是那只蛾子扑腾着翅膀带动着马尾颤动,在偶尔木炭爆出的火星的一闪照耀下,场景显得异常的诡异。大家就这样安静的保持着,过了有好一会,我看见有个东西缓缓的从小兵的喉咙里爬出来。黑黑的一小团,吓得莽嬢的手电一哆嗦,那东西感觉到光线一晃惊觉的一下子就缩回喉咙里去了。泥二姑对莽嬢小声的说到:“别动。”

    又等了一会,那团黑黑的东西又小心翼翼的爬了出来,慢爬慢爬的来到口腔里,突然一下子那东西跳起抱住了那蛾子。这时大家才看清楚,那黑东西原来是只蜘蛛,一种我们都没有见过的蜘蛛,通体黑亮黑亮的,但可以看见8条腿的末梢都是红色的,像似穿了四双红色靴子一般。并且我们凑近还看见那蜘蛛的屁股上还拖着一条蛛丝,蛛丝上粘着一串白色米粒般的蜘蛛卵,密密麻麻的有好几十粒以上,看上去怪异恶心之极。

    只见那蜘蛛抱上那蛾子后,快速的从屁股抽出蛛丝去缠那挣扎的蛾子,同时也把那些蜘蛛卵缠到了蛾子的身上。这时候,说时迟那时快,泥二姑一下子把马尾连同蛾子、蜘蛛一起收到了右手里。她握紧拳头,快速的拿来那小铁盒子,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放到铁盒子里,然后迅速的盖上了盒盖,接着快步走到写字台把铁盒子放回了竹篮子里面。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在我们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就完成了。

    莽嬢在呆滞中缓个神来,开口问道:“二姑,这是治好了小兵?”

    泥二姑说:“蛊引是钓出来了,但是看这蜘蛛已经开始下蛋了。怕是小兵的肺里还有蜘蛛蛋,要把蛋全部弄死才行。”

    接着泥二姑给我们众人解释道,黑苗蛊有很多种,所用的蛊引也不同。小兵中的是蜘蛛蛊,蛊引就是蜘蛛的卵。下蛊的人,把特殊品种蜘蛛的卵以诡异的方式让人从鼻腔或者口腔吸入肺部,蜘蛛在温暖湿润的肺部会很快孵化。因为肺部是空腔海绵状结构,所以蜘蛛会在里面到处窜行,然后产卵。

    泥二姑的解释听得我们众人后背心直冒毛毛汗,汗水顺着后背往下淌,感觉有蜘蛛在背沟里爬上爬下一样。自此之后,我是很讨厌蜘蛛的。家里有蜘蛛我就会立刻打死,甚至我出差住条件差一点的酒店的时候,我都会把床挪离墙壁,不给那些小虫子们爬上床的机会。

    接着看到泥二姑伸手从竹篮里拿出一个脏兮兮,看着沾满泥土的东西。等她拿到灯光下一看,我差点又一次恶心的吐了,是一只还满身沾满淤泥的癞蛤蟆。泥二姑也不解释什么,让莽嬢把剪刀找来,又叫李二叔去拿一个大土碗倒了一碗苞谷酒。就着昏暗的灯光,泥二姑把癞蛤蟆反过来攥在左手,右手用剪刀把癞蛤蟆的肚子咔滋咔滋的剪开。只见那癞蛤蟆一点挣扎也没有,想来这个季节,癞蛤蟆还没有结束冬眠,还是一种昏睡状态,在瞌睡中就被泥二姑从淤泥里挖出来,剪开了肚子丢了性命。

    泥二姑剪开癞蛤蟆肚子后,放下剪刀,用手指拽出来癞蛤蟆的全部内脏然后放进大酒碗酒里。然后把癞蛤蟆的躯壳放到一边,捡起剪刀对碗里的内脏就是咔咔咔的一通乱剪。冬眠的癞蛤蟆肚子肚子里是没有什么食物的,但消化系统从胃到肠子里都有很多浓稠的褐色粘液,像被融化了的巧克力脆皮雪糕,白啊黑啊的流在一起,看上去形容不出的恶心。也许是剪碎了苦胆还是什么,酒碗的表面飘着一小层浓绿的油光,在昏暗的灯光下,让我想到了夏天时候,早已没有人耕种的那种烂田里的绿水。

    泥二姑剪了好一会,估摸内脏已经全部剪碎,和酒混成了糊糊,她又用剪刀搅了搅。然后端给莽嬢说:“给小兵分三次喂下,现在就喂一次,明天早上喂一次,明天晚上再喂一次,小兵肺子里的蜘蛛蛋应该就克死了。”

    这个我是能理解的,因为我打小就知道癞蛤蟆爱吃蜘蛛,想来癞蛤蟆是专克蜘蛛的。

    晚上11点来钟的时候,大家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小兵家。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后,睡觉的时候很害怕,一直但心床边的墙上有蜘蛛似的。虽然在害怕中睡着了,但没有做梦,一觉睡到了通天亮。

    早上起来,一家人都没有提上学的事,我是自然也没有去学校上课的打算了。早晨听母亲说,村里人请邻村的林木匠赶制棺材,小顺明天就要下葬了。那时候的农村,孩子如果到了一定的年龄遇到意外去世,也是要用棺材的。只是棺材很小,都是根据去世的孩子身材订做的。横房子是我们紧邻的一个小村子,距离也就五、六里地,这个村子现在在地图上也是能找到。横房子村的林木匠,是我们乡里有名的手艺人了,手艺好,人又和气,每次遇见都是笑呵呵的样子。所以那个年代我们周边几个村的家具和棺材都是请他打的。

    今天一早,林木匠听到我们村小顺的事后,二话不说,叫上徒弟就开始了手上的活计。周围几个村人口都不多,所以谁是谁家的孩子大多都见过,并且也认识。林木匠一边做着棺材的木工活,一边嘴里不停的念叨:“小顺这娃娃咋就没了呢?小顺这娃娃咋就没了呢?”

    ……

    没有成年的小孩去世是不用办酒的,并且也不用停丧三天或者五天七天的。下午棺材送来的时候,村里人就开始张罗着把小顺入棺了。棺材也是上好杉木的,做的很精细,只是漆上的不亮,还有点没有干透的感觉。林木匠和徒弟是用手板车把棺材拉来的。来到小顺家,林木匠就对小顺父亲刘叔说,对不起小顺,才上了一遍漆,用火烤干的,来不及上第二遍漆了。刘叔什么话也说不出,只不停的擦着眼泪。

    大家正准备把小顺入棺的时候,泥二姑来了进得屋来,说了句:“小顺不能入棺。”

    众人正在诧异,又听见后面接着进屋的村长周大伯说:“老刘,你家两口子和我进房间来,我给你们说点事。”

    村长、泥二姑、小顺的父亲母亲一起进了停小顺的房间,其他人被赶了出来。进去的四人把房间门关上,不知道谈了些什么,一会就听见小顺母亲冯嬢撕心裂肺的在屋里哭喊了起来:“我可怜的小顺啊,我的儿啊,你死了还要遭这么大的罪啊,我的小顺啊……”

    虽然不知道他们谈的是什么事,但后来听那天去帮小顺穿衣服和入棺的几个妇女说,小顺穿衣入棺的时候,眼睛鼻子嘴巴这些地方,全部被泥二姑用黄纸蘸浓米汤糊了起来的,全身只要带眼的地方都是,包括肚脐眼都糊了。听村长说这是防止小顺身体里面的红脚蜘蛛爬出来害村里的人。

    村里人忙忙乱乱的把全部都弄完,封棺停好灵后,已经是半夜了。村长安排几个妇女陪着冯嬢坐夜,又安排了几个年轻人明天早上一早去下葬的地方打阴井。弄完这些,大家都各自散去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小顺下葬,全村的人基本上都去帮忙了,我也是跟在大人身后去的。天不亮,就四个大人抬着小棺材向村后的李家大山走去。地点是王大公选的,我们到的时候,已经看见几个村里的年轻人快把阴井打好了。阴井就是墓穴,长方形,长七尺,宽4尺,深五尺,当然这是成人棺材的尺寸。小顺的是小棺材,所以阴井打的长宽就小了许多。和成人下葬不同,没有唢呐的吹打,没有穿麻衣戴孝布的孝子孝女。小孩子的下葬都是一切从简的,只有刘叔和冯嬢不停的在旁边哭泣。香烛是有的,点上香烛插在井的四周,然后大家都一起蹲下烧纸钱,随着纸钱一起烧掉的还有小顺的衣服和其他物品。其中我还看到了小顺的书包,里面还有他新领来只读过一天的新课本。我看着看着也哇的一声跟着大哭起来。在场村里老少,有的不停叹气,有的也是不停抹着眼泪。

    物品和纸钱都烧的差不多的时候,周大叔叫放鞭炮了,在农村,鞭炮一放就代表该放棺下井了,这也代表去世的人真正的要离开亲人了。这个时候冯嬢突然更加哭的大声了,踉跄的冲过去想要抱住棺材不让下葬。好几个妇女用力才把她勉强拉住,一边拉一边劝冯嬢让小顺走,但她们自己也是不停的擦着眼泪啊。

    农村下葬是要先在井底垫层木炭,据说是防潮。然后就是在井底烧纸钱,撒雄黄,喷烧酒,最后是才是放棺下井的。小顺的则不一样,铺完木炭,烧完纸钱后,按照泥二姑的要求,周大叔叫人挑来了很多生石灰。在井底垫了厚厚一层生石灰,然后才放棺下井,把棺放下去,抽了绳子,然后又在棺材的四周开始填生石灰。把四周的填的严严实实,在上面也盖了一层生石灰,确保棺材被生石灰完完全全的包严实了才开始盖土。

    由于井比较小,帮忙的人也多,大家七手八脚的几下就把土填平了,然后就是起坟丘。起坟丘是有讲究的,先用事先就取好运来的土坯子围上一圈,然后填土,然后再垒上一圈土坯子,再填土。每垒一层,都比下面一层收小一点,慢慢的就起好了坟丘。土坯子就是提前用一种专用的工具在胶泥地里取出的比砖块大许多的长方形土块,这种用土坯子起的坟丘,就算下大雨也可以几十年不塌。

    那天下葬完小顺从山上回到村里的时候,听到一个好消息,就是小兵醒了。我一边替小兵高兴,一边又想到他吃的那碗癞蛤蟆糊糊,我就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随着小兵的康复,我和他又开始去上学了。这个事情也慢慢的过去,村里的人们又恢复了往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状态。不同的是,村里的妇女们闲暇的时候更爱偷偷议论泥二姑到底会不会巫蛊?会多少种巫蛊了?但当着泥二姑和幺贵叔的面,是半个字也不敢议论的了。

    湾坡又回归了那一份农村特有的平静。

    我也慢慢忘却了这件事,因为儿童的记忆总是很快被新鲜的事物快速的覆盖的。

    但这事过了有好一段时间,有天晚上我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我还是梦见一大片油菜花,阳光照在金黄的油菜花上,金光闪闪的甚是好看,许多的蜻蜓在油菜花中飞来飞去,小兵站在我的旁边,小顺站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低着头。我大声的喊道:“小顺,小顺,快来,和我们一起抓春官去。”

    小顺头也不抬,看着地上说道:“我的弹弓不见了,我要找我的弹弓。”

    “我的弹弓不见了,我要找我的弹弓。”

    “我的弹弓不见了,我要找我的弹弓。”

    小顺老是不停的低头重复着这句话。

    我喊道:“不要找了,我们是去抓春官,用手抓,不用弹弓。”

    但小顺还是不和我们走,只是低着头在地上继续找。嘴里还是念道“我的弹弓不见了,我要找我的弹弓。”

    “我的弹弓不见了,我要找我的弹弓。”

    “我的弹弓不见了,我要找我的弹弓。”

    ……

    梦里我是想不起小顺已经死了,所以我一点也不害怕。叫了几声,小顺还是不和我们走,并且头也不抬。我就生气了,对着小兵说:“小兵,他不去就算,我们俩去抓,以后我们俩也不带他玩了。”

    于是我和小兵就转身走了,只留小顺还在身后的油菜花地里低着头不停的说:“我的弹弓不见了,我要找我的弹弓。”

    “我的弹弓不见了,我要找我的弹弓。”

    ……

    这个梦,后来一直到我长大参加工作,我都时不时的会梦上一次。在梦里我也是想不起来小顺已经死去,所以也不害怕。但每次夜里醒来,我总是既害怕又有丝丝难过,我把这个事情归结为是我儿童时代,大脑里一个深深的伤痛记忆罢了。后来偶然间,我和一个开风水门店卖转运器物的朋友聊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朋友说,也许那把不见的弹弓既是你心结,也是小顺的心结吧。在他的建议下,我去GY市的油榨街花鸟市场买了一把弹弓,也是木叉的那种,只是做工比我们小时候的自然精美了许多。五一放假回湾坡的时候,我一个人爬山去到小顺的坟前,在坟跟前刨了一个小坑,把那把弹弓埋了进去。然后默默的坐了一会,心里说道:“小顺,弹弓我给你找到了,你收好,别再丢了,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去抓春官。”说来也奇怪,至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梦到那奇怪的梦,也再也没有梦到过小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