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系反派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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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司机

    这下边大爷倒是意外了。一届又一届的海一中学子离开,只有他是三十年如一日的海一中金牌保安,往这送东西的混小子他见得多了,东西被扣下还想继续送的,倒是少见。

    念头一转,边大爷道:“这儿又不是失物招领处,别老往这送,我怕事。”

    他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已经把烟揣进了裤兜里。

    陈庭汉认真的道:“诶,我就知道,咱们边大爷就爱做好事。”

    边大爷笑骂道:“少说屁话,新一批走读卡不是今天就已经发下来了吗,你怎么回事?”

    其实两人心里都门清,还能怎么回事。高一上下学期的走读生都有晚自习豁免权,不爱读的就以走读离校补习的名义,光明正大的翘课,到了高二强制要求上晚自习,家里离学校远的学生也只能转成住校。

    陈庭汉这种拿着上学期甚至上上学期走读卡浑水摸鱼的他见得多了,问这么一句,其实就是松了口风,给他个机会。

    他的胡话自然张口就能来:“上学期末没想好继续走读还是改住校,填的表交迟了,所以我下一批才能拿。”

    “那你该找你们班主任拿假条,有假条就能过。”

    “害。”陈庭汉尴尬的收敛表情,道:“我和我们班主任不对付,你应该也认识,八班的刘华伟。”

    边大爷愣了一下,满脸晦气地往窗外啐了口唾沫,并骂了句:“小人。”

    其实刘华伟的风评在学生之间虽然谈不上多好,但也不差,只能说是很常见的教师作风,但工作时间长许多教师都长的金牌保安显然知道不少内幕,知道刘华伟是哪号人物。

    “把你学生证扣这,晚自习前回来领。”边大爷显然还是不相信他是走读生,老神在在的:“你要惹什么事,我就去找教导主任搞你。”

    陈庭汉掏出学生证,道:“我这人很老实的。”

    边大爷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管你老不老实,赶紧滚,下次带别的过来,正经谁抽这玩意儿,怪喇嗓子的。”

    “得嘞大爷,我这就走。”

    ……

    ……

    陈庭汉顺着儿时的足迹,离开校园,走在附近被统称为“城贸”的街上,感叹时间让望海这座城市变得熟悉又陌生。

    离学校门口十几米的马路,在几年后会建起轻轨,串通市内和县城。再过到对面,是一片新商业街,但现在大部分还空空如也,小部分热闹熙攘,有好几家藏在深处的黑网吧,除此之外是些附近居民经营的快餐小店,供附近学校的学生。

    虽然附近包括海一中内有两所学校,群体众多,但这些小店的生意算不上好。

    一是受创建卫生城市的影响,二是,两所学校离这条街有些距离,尽管这个“距离”,其实不过五十米,但要命的是,还有更繁华、华丽的商业街紧挨着两所学校,近到如果从后面走,能直接踏入商业街的地步。

    放学的时候往商业街里走,就是和那片凄冷完全不同的人潮汹涌,学生是主力军,海一中之外的另一所海山中学初高中校区合并,而且是私立学校,校风更加自由,偶尔能看到初中的学妹化着和年龄不符的妆,比起靓丽,更该说是妖艳。

    天幕昏黄,街道两侧的霓虹灯就早早亮起,走在路边除了偶尔能嗅到的胭脂味,就是甜品店敞开大门,肆无忌惮宣泄出的甜腻香味,让人一时分不清,是奶油的味道更甜,还是她们的脸蛋更甜。

    陈庭汉的目光飘过,却也不多停留。

    没有人会在意城市表象下发生的事情,但陈庭汉不得不在意,他有前世的记忆,知道很多关键信息,但想重新融入这个时代里,就需要把握这个城市的脉络。

    学生们可把握不住,甚至不知道有这些脉络存在,真正对各方动向烂熟于心的,是城里的老人,比如边大爷,所以他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溜出学校,但要跟这类人打好关系,就从许敬文那搞了包好的,打点打点。

    还有一类就是司机,而且不是正规司机。

    这座并不大小城的小路里,走的最快的不是轿车,是电驴和摩托,遍布大街小巷,召之即来。最少五块,最多三十,全城可去。

    摩的都没有牌照,但数量比正规军更多,互相之间串联成的团体,流通的信息更是复杂和庞大。而正巧,在城贸,这个集学校、写字楼、商圈为一体的繁华地带,也是摩的最爱聚集接客的地方之一。

    从商圈后面一路走到前面,一眼就能看到一条长龙排在门口的坡道那伸手揽客,可以说群魔乱舞。

    陈庭汉抓了抓额前乱糟糟的刘海,揪成一个小团──他有些犹豫。

    他有消息要从摩的司机身上获取,但这行为虽算不上大海捞针,也只能说是碰运气,还有可能因此被盯上。

    但片刻过后,他不再犹豫了,空有一腹对未来的预知,却缄口不言、束手旁观的叫神棍。陈庭汉不想当神棍,他要采取行动。

    说是采取行动,其实陈庭汉只是简单的往前一站,然后等着那些人吆喝和靠近。

    他浑身骤然一冷,好像自己沉下海平面,面朝幽深的海,波涛倒反而来,司机伸出来的手就隐匿其中,有些是通往真相的邀约,有些则要将他拖回上一世的悲剧。

    陈庭汉屏息,抛开了无聊的意想和幻想,抽奖似的,随意走向其中一辆电驴。

    走到时,他脸上已不再是无波动的平静,而是一脸愤懑,不怎么礼貌的开口道:

    “你认不认识老吴?”

    对面那人一愣,摸不着头脑:“哪个老吴?”

    “我也不知道......就是之前一直在这拉客的,姓吴,叫吴东还是吴什么的,反正姓吴。”陈庭汉生气的道:

    “之前说好了,给他五百块钱,包他车一个月,早上在我家楼下等我,放学在校门口等我。结果现在,几天不见人了,他妈的,气死我了。”

    那司机道:“你怎么不给他打电话,没人接?”

    “......我没留。”

    司机傻眼了:“你包人家车,连人家电话都没留。”

    陈庭汉恼怒地道:“他说他家住我旁边,看跟我有缘,问要不要包月,有优惠,看他每天都在这,谁能想到为了五百块钱跑路了。”

    对方没说话,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这可怜的娃,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

    然后他作出一副仔细回想的样子,才最终回答:“不好意思哈,我确实不认识啥老吴,要不你去找别人问问,那一排是其他车队的,指不定认识。”

    陈庭汉道了声谢,刚想迈步去另一边,就看到有人主动凑了过来:“你们在说老吴的事儿?”

    陈庭汉偏过头来,抱着希望道:“对,你认识?”

    “认识,不仅认识,他还欠我钱,个狗娘养的,打牌输我几百块钱,现在人也找不到了。”

    他快速扫了一眼来人,四五十岁的样子,简单的纯色牛仔裤已经洗到褪色,上衣是棕白条纹的T恤,穿起来活像囚服。

    显然,这是个酒鬼。身体虚弱,和暴力活动基本不搭边,生活长久拮据,而且最近格外的穷。

    陈庭汉问道:“那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没用,打过了,关机,三天前关机到现在。”男人耸了耸肩。

    陈庭汉惊了:“就为了这么几百块钱,不至于吧?”

    “那肯定不至于,你以为生意好的时候咱们跑一天能赚多少?”男人比了个钱的手势:“海一和海山的学生一个赛一个富,去哪儿都是一口价,说多少就多少,几百块钱而已,几天的事。”

    “那他为什么跑?”陈庭汉好奇的道。

    男人指了指他那条车队,道:“我们一开始都觉得这狗篮子在外面欠了笔大的,死都还不起,所以跑了。但有人说他跑的时候说要跑个大单,大家伙都挺傻眼的,电驴能拉啥大单啊?”

    “说完他就没了?”

    “没了。”男人叼了根烟,道:“他没了,车你还坐不?我也可以包月,他收五百,我少收你二十,你家住哪?”

    陈庭汉随口报出了一条街的名字,男人一下傻了眼:“那里我过去起码收你十五,他跑一个月只收你五百?”

    “可能因为他从那起步,顺带拉的我吧。”

    陈庭汉随后胡诌,时刻观察着男人的反应。男人没有对地址产生拉客价格之外的疑惑,他发现男人不知道老吴住在哪,两人并不相熟,现在过来凑热闹,是出于八卦,顺带想要发展一个常客。

    男人连忙摆手:“那不划算,不划算......”

    生意不成,陈庭汉却还是掏出了一张五十的纸币,递给男人:“我不要你拉我,要你帮我留意一下,如果见到他,马上告诉我。”

    男人喜笑颜开,道:“我就说你们海一中的学生阔,你叫我老陆就行。”

    “诶!小兄弟。”旁边第一个搭话的司机立马就急了:“这钱我也能赚啊。”

    “我总不能给这里几条车队三十多个人都各发五十块钱吧。”陈庭汉道:“这样,你可以通知下去,谁能帮我找到人,谁就能拿三百块钱。”

    两人都惊了:“这么大手笔,不至于吧?”

    “我可以把钱丢水里,但受不了别人骗我,这不是钱的问题,懂不懂?”陈庭汉不耐烦似的道:“你们干不干吧。”

    “行,反正天天跑车,能找到就告诉你。”两人都答应下来。

    然后交换手机号,最后陈庭汉离开。

    .......

    身影浸入街道深处后,陈庭汉脸上的复杂表情尽数消失,归于平静。他给摩的司机花钱,只是想发展他们的“情报网络”,并非真的想靠他们找到老吴。

    事实上,如果猜的没错,那陈庭汉应该是世界上最知道老吴在哪里的人,甚至可能比老吴本人还要清楚。

    想了解的情况已经大体知晓,遗憾的是,这些信息到了手里,陈庭汉却依旧只能靠猜测来决定下一步行动。

    猜测是在玩命,八九不离十的猜测同样是,猜错一次,付出的代价就沉重得难以接受,这是上辈子就学到的教训。

    这个教训他还是从那个女人身上学来的,那个......

    陈庭汉擦去额头的湿润,放下手,一个人的身影占据了他的所有视线。

    少女容颜盖过金色余晖,宛如日落时分盛放的木棉花,于街道中央,茕茕孑立。

    海一中的一枝独秀,王衿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