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杰森牧师的哀叹，伊丽莎白在心中怒骂着那些无耻的同行。

    盗窃平民财产的时候一个个跑的比谁都快，真正需要他们站出来做好事的时候却都躲得远远的，一群冷血的家伙。

    她俯下身子，尽量与杰森牧师一样高，安慰道：“老师，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如果没有玛瑞亚修女把我捡回来，我早就死在了大街上。没有您教我读书识字，我也没办法发觉自己的天赋，成为一名盗窃者。我的命是教会的大家救回来的，为教会做这一点小事自然是我分内的义务。”

    杰森牧师抬起头看着伊丽莎白，黯淡的眼神中闪烁出希望的光芒，他摸着伊丽莎白的头赞扬道：“好孩子，好孩子啊，我为你感到骄傲，玛瑞亚的在天之灵也会为你感到骄傲。孩子，这个委托你要收多少报酬？我现在先把钱给你。”

    伊丽莎白忙按住老师伸进口袋中的手臂，“我怎么能向老师您要报酬呢？原本我以为，您因为我选择了盗窃者的道路，认定我背弃了您的教导不再理会我，毕竟自从玛瑞亚修女去世后您就再也没找过我。可如今既然您不嫌弃我这个盗窃者，还肯认我这个学生，我已经非常自豪了，又怎么能向您索要报酬？”

    “好孩子，好孩子啊。”杰森牧师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好孩子，脸上的愁容终于转变为了笑容。

    “我现在就去做准备，老师您明天大概这个时候在这里等我，我会准时把东西交给您。如果我没有出现，您也不要去找我，我会在之后找机会联系您的。”

    ……

    回忆逐渐淡去，伊丽莎白抬头看着默不作声的杰森牧师，嗓音有些沙哑的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欺骗我？明明是您教给我，做人要诚实，要善良，要做好事……”

    “为什么？为了获得力量，获得活下去的资格！”杰森牧师粗暴地打断了伊丽莎白的话，“你不会明白的，像你这样不到十八岁就成为熟练级盗窃者，拥有绝佳盗窃者天赋的孩子，是不可能理解四十五岁才晋升熟练级，直到现在都没能成为罕见级特异者的我的感受！”

    杰森牧师愤怒地挥拳砸在铁栅栏上，发出一声闷响，整个监狱都产生了微弱的颤动，墙上蜡烛的火苗都在颤抖。

    伊丽莎白看着栅栏外被摇曳火光照亮的杰森牧师，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师已经变年轻了，头发变黑了，身形也不再佝偻，脸上甚至没有了皱纹。

    “发现了吗？”杰森牧师看着自己的手掌，就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我已经是罕见级的特异者了。”

    “是主的代行者！祂带来了深渊的恩赐，带来了我主的福音，让我重新看到希望。

    “教会那群冷血的家伙，我曾不止一次向他们寻求帮助，希望可以给我个机会，帮助我晋升到罕见级，可每一次，每一次都被他们用贡献不够搪塞回来。

    “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获得了主的赐福，成为了罕见级的特异者，朝着非人级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让你去偷禁书不过是计划的一小部分，等我完成了整个计划，主的代行者就会兑现他的承诺，帮助我晋升到非人级，更好地侍奉我主。

    “我也不用再拘泥于人类这短暂的寿命，真正成为长生物种，体验属于我的生活。”

    杰森牧师突然停顿下来，看向伊丽莎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至于你，我的孩子，你不必担心。我是不会杀了你的，毕竟我还需要一个人来替我承担罪责。

    “计划完成之后，整个第十一区，不，是整个平民区都将从地图上消失，所有的线索都会指向你，我亲爱的孩子。

    “盗窃禁忌书籍，杀害教会牧师，带来恐怖的灾难，希望总部的那位高级执事不会过分为难你。”

    “而我，“杰森牧师拍拍自己的胸脯，“将会成为试图阻止你，却被无情杀害的英雄，被永远记录在教会的英雄名册上，可能他们还会在英雄林给我立一个空的墓碑，用来纪念我英雄般的表现。”

    伊丽莎白看着杰森牧师的笑脸，回忆起小时候老师教她识字时的样子。

    明明是同一张脸，现在却显得这么冰冷恐怖，让伊丽莎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努力平息着情绪，嗓音颤抖着劝诫道：“老师，您还记得您和我说过，那些正神之外的存在，他们不会实现你的愿望，他们只会蛊惑你，让你为他们献上一切。老师，不管您打算做什么，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您还可以停下来，您还是我的老师，我们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会把这里相关的一切事情都永远的埋葬在记忆最深处，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杰森牧师笑容凝固了一下，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唯一一个还在关心他的，居然是他打算推出去顶罪的好学生。

    他缓缓开口，无奈地叹息道：“你错了，孩子，我们都错信了。那些不过是教会典籍上用来骗人的谎话罢了。真正邪恶的是教会，他们对我的处境没有任何怜悯，冷血无情，只知道所谓的贡献；而伟大的深渊缔造者，祂给我带来了力量和希望，让我看穿了过去的所有谎言。”

    杰森牧师一拍脑门，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看我差点就忘了，你知道玛瑞亚修女是怎么死的吗？”

    伊丽莎白怔住了，她记得她在玛瑞亚修女的葬礼上问过杰森牧师。

    老师给她的回答是，玛瑞亚修女在去一户穷人家里送药的路上不幸被垮塌的建筑压倒，当场死亡。

    得知这个消息的她难过了很久，玛瑞亚修女就像是她的母亲一样，将她从街上捡回了教堂，抚养她长大。

    身为教会神职人员，玛瑞亚修女并没有选择成为特异者。

    她一生都忙碌于救治贫苦的穷人们，收养像伊丽莎白这样的孤儿，还会做兼职补贴教会的收入，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成为一名特异者。

    即便她有着不错的天赋，但她却将更多的心思都倾注在了那些贫民区的孩子，和那些被她捡来的孩子们身上。

    也因此，玛瑞亚修女死在了一场对于特异者而言毫无危险的小事故中。

    这让伊丽莎白颇为自责，认为是自己拖累了玛瑞亚修女的修习，让她没能成为特异者，才造成了这样的悲剧。

    可刚刚杰森牧师说的话，似乎在暗示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玛瑞亚修女的死另有隐情。

    伊丽莎白死死盯着杰森牧师的眼睛，等待着老师的回答。

    “其实那场垮塌，是我做的。当时我就在她身后，但是她作为一个普通人，感受不到我的存在。而且她并没有直接断气，我就在那里看着她的血流出来，直到覆盖了半个路面，完全失去气息，才放心地离开。”杰森牧师露出了狞笑。

    铮！

    一声厉响划破空气，原本跪坐在地上的伊丽莎白整个人窜了起来，几乎差点就要穿过栅栏，将杰森牧师扑倒。

    可惜四肢被锁链牢牢锁住，手腕脚踝的部分更是直接被铁镣铐割破，终究没能冲出去。

    饶是如此，拴住她右手手臂的锁链也出现了开裂的痕迹。

    伊丽莎白表情变得无比狰狞，似乎要将杰森牧师生吞活剥。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一边咆哮一边全力向前靠近，丝毫不顾已经开始流血的手腕和脚踝。

    杰森牧师被伊丽莎白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心想到这孩子不愧是天赋绝佳，几天没有进食，还是刚醒过来没多久，都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差点就被她挣脱开镣铐。

    稍稍平复了下自己的表情，杰森牧师贴到牢笼前，面对着愤怒的伊丽莎白，笑着解释道：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发现了我用来记载献祭仪式的纸条，我都藏到了最不起眼的那本书里，结果还是被她找到了。

    “可惜那个蠢女人并没有拿着那张纸条去向主教举报我，而是带着纸条出现在我面前，劝我不要错信邪教，劝我回到正途，劝我主动向教会自首，还说她会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和你刚刚说的一样，你们两都一样的愚蠢且固执。

    “可惜啊，如果她在第一时间把那张纸条交给主教，或许我会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教会逮捕。但很可惜，她不懂教会，也不懂我，你也一样。”

    伊丽莎白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颓废地瘫坐在地上。

    她从未想到曾经敬爱的老师竟如此凶狠、如此残忍，面对共事多年的玛瑞亚修女的劝诫，非但没有悔改，还将他人的善良视作软弱，残忍的杀害了玛瑞亚修女。

    她有些分不清是所谓的深渊信仰改变了杰森牧师，还是杰森牧师早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被平民区居民们尊敬和爱戴的老师了。

    看着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的伊丽莎白，杰森牧师俯下身，洋洋得意的说道：“知道前段时间的少女失踪案的主谋离奇去世吗？我做的。知道最近的平民区连环杀人案吗？我唆使的。现在距离计划的实施只差一个合适的时间，好好在这里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我的孩子。”

    伊丽莎白瘫坐在地上，鲜血沿着锁链滴答滴答地落下。

    她想要抬起头，正义地怒视杰森牧师，却终究不敌饥饿，几天没有进食的她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杰森牧师发出一阵狞笑，随后离开了这座地牢，他的身体恢复了之前佝偻的样子，头发也再次变得花白，准备前往百香草教堂，做晚餐前的祷告。

    地牢内，栽倒在地上的伊丽莎白手指微微动了动，露出了手里握着的某样反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