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精神迷彩”
胡杨对于恐怖小说的再一次强调,让伦道夫不由得产生了新的思考:
店长为什么要反复强调恐怖小说和虚构这个因素?
难道店长真的是在暗示他,这本笔记的内容全部是伪造的?
可这么做完全不合理啊。
如果真的是虚构的内容,即便被所有人看到也没有任何影响才对,为什么还要用无法被记录也无法理解的语言书写?
用这种书写方式显然就是为了让阅读者无法理解,这一点反而更加佐证了笔记内容并非虚构。
这样的前提下,店长为什么要一直强调恐怖小说这个词呢?
如果内容是真实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可能是虚构的呢?
作者!
没错,笔记当中的内容是作者真实记录下来的他所见到的真相,但是他所看到的未必就是当时真实发生的情况。
这种现象在调查局的记录里有专门的分类,其名称为——精神迷彩。
当受害者进入某些特定的区域内部的时候,他所看到的内容就会受到区域内异常的干扰,从而让受害者将区域内所有匪夷所思的特殊情况,全都自动脑补为正常的情况。
在调查局档案中记录的“精神迷彩”类档案中,最为有特点,也是每个新人的必修案例,就是怪异餐厅案件:
一群疯狂的邪教徒购买了福瑞德坶城的一间餐厅,并将那间餐厅改造成了邪教窝点。
那群邪教徒在餐厅后厨残忍地分割无辜受害者的肝脏作为献祭的材料,供奉给他们信奉的那位邪神。
而剩下的受害者的躯干和其他内脏则被这些疯子剁成了碎块,作为美食端到顾客面前。
而当时整个餐厅都笼罩着“精神迷彩”效果,所有前往餐厅的顾客眼中,看到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美味食物。
他们用刀叉切割着眼前的牛排,烤鸡,小鱼饼,大口吞咽着这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味。
但是这些顾客在回到家里之后,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身体上的不适。
轻则肚子疼痛,彻夜难眠,重则身体内部出现异物,完全无法正常生活。
福瑞德坶城治安局在一天内接到多起报案,可不管是对于受害者的身体检查,还是对餐厅的数次搜查,都没能找到确切的原因。
加之事件本身是普通人身体不适,没有任何明确的诅咒一类的异常因素,无法转交教会处理,只得求助于王国调查总局福瑞德坶城分局,期望能找到线索。
调查局的前辈们立刻前往那间餐厅实地调查,偷偷将餐厅里的食物藏起来,带出餐厅之外。
终于在距离餐厅三百米的地方,见证了手中的美味烤鸡变成混杂着肋骨与脊柱碎片的恶心血肉的过程,进而得出那间餐厅存在“精神迷彩”的情况,超出了普通人处理的范畴,可以转交教会出面介入调查。
后面的流程自然就是联系福瑞德坶城信众最多的光明教会,展示餐厅目前存在异常的相关证据,在治安员出动提前疏散普通民众之后,由光明教会的执事带领执勤者们冲进餐厅,摧枯拉朽地结束了那群邪教徒的恶行,并净化了那间餐厅。
可惜的是,在后续对那群邪教徒的审讯中,并未能获知“精神迷彩”的出处。
据那群疯狂的邪教徒供述,“精神迷彩”的出现,是某次失败的祈祷导致的意外产物。
他们不小心在供奉的肝脏中混入了心脏,却因此让那个邪神回应了他们,赋予了餐厅“精神迷彩”效果。
在那之前邪神甚至未曾回应过他们,它们却孜孜不倦地杀人、献祭,那群邪教徒就是一伙纯粹的杀人狂。
这个案例是调查局新人的必修案例,一方面是因为“精神迷彩”现象确实少见,需要每一位新人调查员牢记;另一方面则是要每一位新人调查员明白,不要对邪教徒有任何的同情,这群如同牲畜一般的东西,早已不配被称作人类!
伦道夫根据已有的案例,推断眼前这份笔记的译本中记录的内容,很可能是作者在受到“精神迷彩”影响之后看到的情况。
这同样也能很好地解释笔记当中诸多不合理的情节:比如敲门时候发出用头撞击的声音的那位大副,很可能不是在用头撞门,而是将头拎在手里敲门!
至于这份笔记的作者,前进号上的那位实习生,为什么会使用这种人类无法理解也无法书写的文字,伦道夫第一时间想到了宗教。
当然不是风暴教会或者光明教会这样信仰众多的大型宗教,而是那些频繁出现在档案记录中,充当着每一个恶性事件的主谋的邪教!
根据局里已有的记录,光是在海边居住的民众当中,就有接近三十种不同信仰的宗教,其中肯定隐藏着邪教组织。
这一切似乎和他之前思考的对上了。
船只的遇难是邪教所为!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前进号回到港口时会堆积满了半凝固的鲜血,为什么船仓里会堆积满船员的碎尸?
因为邪教徒需要借此来完成他们那邪恶疯狂的祭祀行为。
为什么特纳船长会发疯?
因为他见证了这些邪教徒的残忍疯狂的行径。
为什么特纳船长要逃跑?
或许他躲避的不是官方,而是那些试图掩盖真相的邪教徒!
而这本笔记为什么会用邪教徒使用的符号写成?
是因为当时笔记的作者处于那个邪神制造的“精神迷彩”当中,受到邪神干扰从而使用这种来自邪神的文字,算是很常见的现象。
至于笔记上的那句质问,很有可能也是邪教徒耍的小手段,目的就是让能够翻译这本笔记的人感到畏惧,从而放弃发现真相。
还好他遇到了店长,一位不会畏惧这些邪教徒阴谋的特异者。
伦道夫感慨着。
他已经逐渐摸清楚整件事情的脉络,眼前的迷雾正一层一层被拨开,仅剩下最后一层挡在真相面前的白纱。
他想到了胡杨刚才对他说的那一句“即便再恐怖也不会出现在现实中”。
初听这句话,他认为店长只是在安慰他,告诉他在笔记中留下质问的家伙,并不能到旅店里来伤害他。
可经过了刚才一连串的思考,再带入店长特异者的身份,伦道夫觉得,店长口中那个“不会出现在现实中”的东西,可能另有所指。
那就是造成这一切惨案的邪教徒所信奉的那个邪神!
那个邪神因为某些原因被封印,无法出现在现实世界,所以信仰着祂的邪教徒想要将祂释放出来!
船只遇难不过是这过程当中的一件小小意外!
伦道夫被自己的推测惊到了,他从没有想过这起事件牵扯到最后竟然涉及到了邪教,甚至是被封印着的邪神!
虽然其中诸多细节他并不清楚,但这样的推理结果,和已知的所有事情都完美的印证了,那么它就是目前唯一的正解!
再回过头来看店长和他说的每一句话,伦道夫可以确认店长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真相,店长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让他更接近这个真相。
他收起译本,将手掌置于胸前,一个标准的鞠躬行礼,代表了他的感谢:“多谢店长指点,我想我应该是明白了。”
胡杨对伦道夫如此正式的行礼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伦道夫能明白恐怖小说都是假的这个道理,确实是好事一桩。
毕竟作为报社的记者,恐怖小说的译者,以后他在工作中遇到类似的内容绝对不会少。
“明白了就好,不用这么客气。”胡杨欣慰地说道。
其实他心里有考虑过,要不要向伦道夫收点翻译费用,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了。
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而在刚刚的翻译过程中,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看到的中文誊写成中文,然后交给伦道夫。
这显然不符合“多劳多得少劳少得”的原则,胡杨也觉得自己投入的那点劳动量,还达不到可以索要报酬的标准。
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免费给伦道夫翻译,让他记得自己这个店长的好。
这样以后要找伦道夫给旅店写宣传稿件的时候,自己的态度也能硬气很多。
看着胡杨脸上欣慰的表情,伦道夫长出一口气,看来他对店长话语中蕴含的暗示解读正确。
他郑重地收起那沓纸。
虽然眼下的重点早已经脱离了那本笔记,但笔记中的内容作为船只失踪案的重要证物,还是需要好好保管。
而且回到调查局之后也可以找其他同事,一同分析这份笔记译本当中更多的细节,尝试从里面找出那个害得八艘船只遇难的罪魁祸首的真实面目。
收好译本之后,伦道夫将译本放回到房间的箱子里,随后走出来再次向胡杨鞠躬致意。
他眼角的余光恰好瞟到了在柜台边上展开的那个笔记本——那是店长借给他做笔记用的。
只不过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笔记本的页数似乎完全用不完一样。
同样的还有他手里的钢笔,里面的墨水从未有过减少。
作为一名调查员,伦道夫自然不会像普通民众一样迟钝,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店长借给他的这支钢笔和笔记本绝非普通的笔和纸?
从握着笔的那一刻他就感觉自己的思绪宛如飞跃一般,所有的记忆就如同图书馆书架上的一本本书籍,可以根据需要随时翻看,内容细节详实到他看到的每一个符号。
而那个有抓痕的笔记本,则可以如实还原他记忆中看到的所有的文字和符号,甚至可以无视某些未知的法则,将本不能被记录的文字写下。
一支可以随时调取记忆的钢笔,和一个可以记录看到的一切事物的本子,试想一下,拥有这两样装备的调查员在调查异常现象的过程中得有多么得心应手?
不必担心案件内容过多无法全部记住;
无需忧虑间隔太长时间导致的记忆模糊;
更不必害怕未知力量的干扰而无法记录真相;
甚至这两件东西的使用寿命接近于无限。
伦道夫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过如此强烈地想要获得某样东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