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俯身从柜台里拿出了一张疑似动物皮毛制成的纸张，递给胡杨，接着开口说道：“这是锻刀收费的价目表，你可以先大致浏览一下，我顺便给你做个介绍。”

    胡杨接过那张卷起的动物皮毛，展开之后果然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分门别类的写满了各种项目和报价，让胡杨都不由在心里感叹一句：

    “差异化流程，个性化定制，好现代化的商业模式，完全超越了中世纪的其他商业模式。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差点被这家店潦草的装修风格误导，产生了刻板印象！”

    马库斯接着介绍到：“左半边那一栏是锻刀的形制，不同的大小对应不同的价格，上面都有标注，至于具体的形状可以等你敲定之后手绘出来。”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似乎是在等胡杨看完左边部分的内容。

    胡杨看着左边那一栏，从刀身长度，宽度，厚度三个层面，以及刀柄的长度等其他方面进行了详细的定价划分，从1先令到10先令不等。

    胡杨在心中想道：“这价格比起现代的菜刀要贵上好几倍，但在中世纪这种没有流水线生产仅凭人力锻造的年代，倒也合理，毕竟是一锤一锤敲出来的，起码它能拍蒜，而且还不会断。”

    马库斯看胡杨目光转移到了皮毛的中间部分，遂开口道：“中间部分是材料的价格，如果是由我来提供材料的话就会按照价目表上的价格收费，如果是你提供材料的话，那就没有材料费一说了。”

    胡杨仔细看了看中间的那部分价位，差点就打算说一句“打扰了”，然后离开这家店。

    这价位也太夸张了吧！

    抛开金银这种贵金属不谈，光是铁都要1镑5先令的价格，这已经不是贵不贵的问题了，这纯粹是在抢钱！

    但胡杨转念一想，觉得这个定价似乎又有些道理。

    他记得在中世纪，科学发展十分落后，没有元素周期表，也没有化学反应，获取矿产的唯一手段就是开采天然的矿场，而中世纪也没有高效的采矿方式，都是矿工们在堵上性命开采，这么一想这样的定价似乎也不算太难理解了。

    “不过这陨铁和寒铁又是什么东西？这不都是武侠小说里才出现的吗？哦，我懂了，这就像是电视广告里的‘八星八钻手机’的那种感觉，纯纯的欺骗消费者的智商税，没想到中世纪就有这种操作了。”

    胡杨思绪略微有些扩散地想到。

    随着胡杨目光的转移，马库斯再次开口：“右边那部分是加工费用，包含锻造过程中的各类需求，并且如果你决定自己提供材料的话，我还需要根据你提供的材料额外收一份加工费用。”

    说完马库斯向后靠住了椅背，等待胡杨最后的决定。

    胡杨的目光锁定到了最后的加工费用那一栏。

    开刃方式、淬火方式、刀柄材质等一系列细节上的制作方式都有各自对应的价格，但最显眼的还是那个叫做符文的特殊项目。

    为什么胡杨只用了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符文呢？

    因为其他的部分都是用先令甚至便士来结算价格，只有这个符文，是按照金镑来结算，甚至动辄几十上百金镑！

    “我旅店一个月的营收都没这么多啊！”胡杨暗搓搓地腹诽道，忍不住开始琢磨这个符文到底是什么。

    他首先排除了游戏里那些方块形状的东西，毕竟现实中不可能在武器上开个口子放那种东西，更不可能会有所谓的命中闪避还有暴击一说。

    胡杨旋即想到了一种艺术形式：雕花。

    在不同的器物上进行细致的雕刻，作画出各种令人惊艳的内容。

    他穿越前在视频网站上没少看这类手工短视频，所以很清楚，有一些厉害的手工艺品价格往往能达到五位数甚至六位数！

    而在中世纪，想要在铁制的刀上雕刻出花纹形状，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能欣赏这种艺术的买家自然也不会缺钱，贵一些倒是也能理解。

    恐怕那些贵族家庭还有那些骑士阶级才会需要这样的服务吧？

    胡杨紧接着把目光锁定到了加工费里除了“符文”之外的其他项目上，粗略估算了下加工费大概在5先令左右。

    “现在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材料价格那么贵了，合着是把加工费的价格挪了一部分到材料上面，就像现代的某些火锅店一样，服务费溢价到了菜品上。”胡杨火力全开吐槽道。

    “要不要接受这个溢价呢？按我刚才粗略估算的价格，一把最便宜的铁制菜刀也要接近2金镑的价格，而我的全部身家也才12金镑3先令又8便士，足足有六分之一那么多……”

    胡杨心中纠结之际，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旅店三楼的储藏室里似乎有一块大铁片，就靠在煤块旁边！

    “储藏室那块铁片摆在那儿好久了，一直也用不到，不如拿来做锻刀的材料。而且那种普通的铁片加工费也应该是最低的那一档，这么算下来，二加二加三，只要七先令，属于可以接受的范畴。”

    胡杨在心里敲定了这个思路。

    他旋即将手中的毛皮表格放回到柜台上，对马库斯说道：“马库斯老板，形制和加工细节我已经选好了，材料的话我来出，大概什么时候拿着材料来找你？”

    他没有提价格的事情，因为这个要等马库斯看了他带来的材料再现场决定。

    不过胡杨对自家旅店里那块铁板很有自信，那玩意儿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材料。

    毕竟要真是好材料，也不至于放到储藏室那种地方吃灰。

    马库斯点点头，说道：“没其他问题的话最近两天拿来都可以，到时候咱们再敲定价格。”

    胡杨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转身离开了布莱恩刀具店。

    等胡杨离开后，马库斯收起了桌上那张皮毛纸，疑惑道：“锻一把菜刀都要自己出材料，究竟是实力强大看不上我这店里的材料？还是单纯的贫穷的普通人呢？”

    他摆出一副思考的架势，但旋即又放弃了，思考这种事情不适合他，于是拎着锤子回到锻炉旁边，继续打造起客人预定的武器。

    ……

    上午十点，凯德城郊外，伦道夫乘坐的黑市马车已经离开了凯德城，一路向着阿尼斯特城狂奔。

    不过此时换上了一身蓝色粗布衣服的伦道夫，姿势并不算舒服。

    逼戾的车厢里，四周堆满了箱子和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罐子里装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试剂。

    地上则堆积着固定箱子和瓶瓶罐罐多余出来的粗麻绳，它们互相扭打缠绕在一起，甚至分不清是谁起的头。

    伦道夫就坐在这些箱子中央的小板凳上，看着这些“货物”在高速的行驶途中左右摇摆。

    他也跟着这摇摆的节奏偏移自己的上半身，免得被箱子压到。

    它们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直接压倒在他身上。

    在他的手里还紧紧握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里面装着他原本的正装和报销用的单据，以及笔记的译本，还有那件特纳船长穿过的雨衣。

    雨衣是店长特意提醒他带上的，甚至怕他忘记，还提醒了他好几次。

    现在的他身上穿的正是之前放在行李箱中的衣物，是调查员用来伪装自己的手段。

    作为一名调查员，和黑市的人做交易的时候一定要保持足够的谨慎。

    就这样，在伦道夫和车内货物继续斗智斗勇了大概十几分钟后，突然感觉到一股向后的力。

    紧接着他整个人连带着小板凳向后栽到了马车的车厢上，车厢内的箱子也如同活过来一般冲向伦道夫，在几乎要擦到他鼻尖的位置停下，随后被固定货物的绳子又生生拉回了原位。

    “紧急刹车？”

    伦道夫疑惑地嘀咕着，一边扶着小板凳弓着身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坐回了原位。

    ——这种时候是不能急着下车的，一般情况下马车夫会在急停后的很短时间内再次让马车前进，如果下车就可能会出现被落在原地的情况，他可没自信追上一辆黑市马车。

    伦道夫坐在小板凳上稍作等待后，见马车还没有前进的迹象，终于确定这次是遇到了不一般的情况，决定下车做一番查看。

    恰好此时，上半张脸带着面具的马车夫掀开了车厢的帘子，似乎是要确认车上的货物有没有出问题，这些才是他这次运送的重点，至于车上的人，那属于公司额外的营收。

    他们做黑帮的习惯把帮会称作公司，这样方便规避治安局的各项审查。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伦道夫半弓着身子站起来询问道，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车夫接过烟，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道：“出了点事故，我已经通知人来收拾了，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看。”

    伦道夫侧身走出车厢，绕到了马车侧边，看到了马车正前方的场景：

    那是一堆破碎的木片，在小路的中央堆积成一座小土包大小，从或弯曲或笔直或成三角结构的残骸中可以依稀辨认出，这堆木片生前是一辆马车。

    而在这马车遗骸的四周洒落着不少鲜血，地面上也有多处深浅不一的划痕，明显像是一个袭击现场。

    伦道夫没有惊慌，作为调查员他平时见过的场景可比眼前这个恐怖得多。

    他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从口袋中取出火柴划燃，凑近点燃了烟草，随后用手护着还未燃尽的火柴，递向旁边。

    车夫明白伦道夫的意思，也没和他客气，叼着烟凑近了火柴。

    伴随着烟草的燃烧，车夫用力吸了一口，随后从鼻孔喷出烟雾，缓缓开口道：“前面那辆马车是我们公司的马车，看这样子应该是被沿途袭击了，也不知道是野兽还是什么东西。”

    伦道夫闻言询问道：“这周围没有你们公司的巡逻队伍吗？我看那血干了有段时间了。”

    车夫见伦道夫愿意和他聊，也就开启了话匣子：“晚上巡逻到这边的人少，早上那班巡逻的人还没巡逻到这儿，我刚刚发了信号弹，很快就会有人来收拾，你也不用太着急，肯定能给你准时送到地方。”

    伦道夫表示过感谢之后转而问道：“朋友，出事的是这趟车的前一趟？”

    这不难确认，毕竟如果是更早之前的马车肯定会被前一趟马车发现，而不是等现在才被发现。

    车夫点点头，边吐出一股淡淡的白雾边说道：“我这趟车是今天最早的一趟，上一趟应该是昨晚最后那班，十点多那趟。那趟车的车夫最近每天都在跑夜车，想多挣点钱给他孩子换个学校，可谁能想到呢。哎，咱这种人呐，命就是贱……”

    车夫后续说了什么伦道夫已经无心去听，他的脑海中现在全都是“昨晚十点发车的黑市马车惨遭袭击，车夫和货物全部失踪”这个消息。

    他原本就是打算乘坐那趟车早点回到阿尼斯特城的，结果因为想起了店长的提醒才回到店里，转而选择了今天最早的这班黑市马车。

    店长的提醒……

    难道说店长早就知道那趟车会出事，所以才做了提醒？

    难怪他昨晚会突然灵感迸发，选择听从店长的劝告回到旅店。

    这与记录当中灵感较高者根据冥冥中的提示避开危险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他接收到的危险提示直接来自于店长。

    “难道店长是传说中的预言家？是于暗中守护世界安全的智者？”

    看过不少卷宗的伦道夫思绪不由得更加发散，蹲在马车边上开始了头脑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