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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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缠鼓

    说来也怪,这瞎眼道人明明目光阴翳,此时出入在大街小巷,却如履平地。

    才过半盏茶功夫,已带人掠至县衙门前。

    那县衙门口的登闻鼓依旧静静寂的,又靠近院墙,缠绕上不少碧绿叶藤蔓,门口一根长凳上坐着两个衙役,像是有些害怕。

    望见一个道士如脚底生风疾跑过来,都是一惊,赶忙从长凳上站起来,喝道:

    “来者何人?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仔细探视,却发现是个穿着破烂道袍的瞎眼道士,虽然邋遢,大白天照下来,却也丝毫未见异状。

    那瞎眼道士肋下夹着一个意识昏迷的人,眼睛紧紧闭着,看模样是个少年。

    旁边一个抓耳挠腮的猴子,冲着他俩挤眉弄眼。

    瞎眼道士把少年放下,懒洋洋打了个道揖。

    “二位公差,贫道受人之托,将此小友送至县衙安顿,不知二位可有照应?”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原以为是个偷娃子的人牙子,索性不是,哪有人牙子带着罪证自己来投案的。

    一位衙役摆了摆手,嗤笑道:“去去去,你个叫花子,也敢来衙署攀亲,还照应?”他挥了挥水火棒,作势欲打,“信不信老子给你来几棍子,照应照应你?”

    却见那瞎眼道人怡然不动,毫无被吓唬住的迹象。

    “两位还请通禀一声,免得误了你家大人。”

    “嘿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那衙役顿时恼了,“你一个叫花子,这是衙署,又不是甚么育婴堂、慈济院,随便领个人来就要往衙署塞,像话吗?”

    另一位衙役见瞎眼道士面不改色,气息沉稳,觉得是个有道的高人,不敢得罪,好言相劝道:

    “道爷儿是个出家人,不懂市井堂院也属正常,但衙署却是官府重地,万万是不可乱闯的,若是有冤情,旁边倒是有闻登鼓。”

    瞎眼道士目光阴翳,向登闻鼓走了几步,忽然问道:

    “我看你们这鼓野蔓缠身,不知多久响一次?”

    “只一月一响而已。”

    瞎眼道士惊奇道:“一月一响,够用吗?”

    “嘚,你这瞎子,怎么说话呢?夹枪带棒的,说什么混账话?”

    之前那名衙役更恼了:“还够用吗?鼓上生藤,那证明我玉山百姓过得好,吃的好,当然没有多少狱讼要理,你阴阳怪气的,是纯心来恶心我是不是?”

    “哦?”瞎眼道士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当真?”

    “那还有假?你要是胡说出去,我定要打得你皮开肉绽!让你老娘也认不得你!”

    这话音量不小,把旁边昏迷不醒的瞎子少年给惊醒了,他昏昏冥冥醒来。

    瞎眼道士收敛了笑意,“你这话有些腌臜人吧?”

    旁边的衙役忙陪笑脸,站在中间,解释道:

    “道爷儿有所不知,本县祖县公清正刚正,与民生息。百姓安居乐业,治下盗贼几乎绝迹,又哪来凭空的那些个苦主狱讼。”

    瞎眼道士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淡淡道:“贫道无意与二位为难,请速速通禀你们县公,就说有个叫薛陀子的,派人过来见他!”

    之前那位性子暴躁的衙役顿时火气上来了,“你这叫老花子!带个小叫花子,还想见我们县公,真是痴心妄想!”

    旁边那个衙役拉住他,附耳说尽好话,痛陈利弊,最后那衙役问道:

    “没有转圜的余地?”

    “没有!”瞎眼道士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也好,道爷既然忠义,我等就行个方便,你且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此人拉着衙役走到一边儿,时不时冲这边瞥两眼,又是附耳嘟囔了几句,便放下水火棒迈进了府衙。

    路过游廊,刚好碰见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剑士在院子里练剑,一把银剑使得出神入化,心里不免有些羡慕。

    他故意加快脚步,一副惶急的样子,果然被女剑士叫住了。

    “站住,着急忙慌的,往哪里去?”

    那衙役苦着脸,顺势大吐口水道:“见过二小姐,门口来了一老一小两个瞎子,说是要见县公,其中有个蛮横的邋遢道士,我等捱他不过,只得……”

    说着,话音一断,露出一脸苦相,像是没有颜面说下去了。

    女剑士柳眉一挑,“道士?是什么模样?有多厉害?”

    “是个瞎子,身上破烂道袍,但走步如风,气息绵长,像是个练家子!”

    “废物,竟被两个瞎子欺上门来了!”女剑士毫不留情面的轻叱一声,不以为然道:“想见我爹,怕又是什么所谓的‘奇人异士’,这副关口还敢来,恐怕有几分火候,你前面带路,我去会会他!”

    “这……”

    “这什么这?若真归罪下来,我替你担着便是,”女剑士一脸嫌弃,“一个男儿,一点儿担当都没有!”

    那衙役面上挂不住,似是有些害臊。

    “走!”

    说完这句话,女剑士率先往衙门外走去。

    那衙门嘿嘿怪笑了两声,然后忙不迭赶了上去。

    ……

    ……

    衙门外,黄白游已经清醒大半,五感敏锐的他顿时感受到一股略显压抑的气氛。

    他摸向手脚旁边,还以为是箩筐里,未果,于是站起身来,迷迷糊糊问道:“师傅?”

    身边传来那个道士关切的声音:“小友醒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贫道已为你服用了本门的通淤化血丹,你虽内腑受伤,但不严重,再调养几日便可无恙。”

    “我师傅呢?”

    瞎眼道士说道:“你师傅托我将你送去县衙,便不见了踪迹,至于去了何处,贫道也是不知……。”

    说完这句话,瞎眼道士脸部有些轻微的抽搐,神情也是肃穆,一边捏着拂尘,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道祖莫怪,祖师莫怪,此乃平息祸劫的无奈之举,贫道回观后每日一定替二位多烧两柱香,好好孝敬您二位老人家!”

    默念祈祷了两句,却久不见瞎子少年有甚么回音。

    那边黄白游本是心思灵巧之辈,结合先前在客栈的险遇,几个思索便明白了个中情由。

    难怪师傅今日有些不对劲,看来是希望他早日有自保之力,所以才诓骗道士教他打蛇棍,又因为客栈一遭,险些遇险,让师傅觉得带着他恐怕反会害了他性命,于是拍晕他托给此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玉山厨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