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照妖
三清山崖壁间,一些身穿青色道袍、头戴道巾的道人分布在山崖各个机要关口,他们身负长剑,神情庄重,目光如电。
一处上山必经之路的镂空阑干处,底下铁索横陈,上面一座木质高台。
高台上几名道士正襟危坐,正中央放着一面水盆大的八卦镜。
镜中似含水波,日光照下,如艳照霞光,美不胜收。
不少身穿深色长袍、马褂的郎中从水镜上顺序经过。
他们都有些拘谨,时而四处张望,大多面色发白,身躯颤抖,尤其是从高台阑干望下去。
云雾缭绕,整个三清乡在脚下如同一片沃土,而那些山水、如同点缀在整个大地上的细流、青洲。
当今圣上下令,召集天下名医前往三清山医龙,左近各县但凡有些名气的都被请上山了。
没有名气、想有名气的野郎中也纷纷上山,不仅仅为了观瞻传说中的龙颜,也为了当今圣上许下的万金承诺!
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那腰缠万贯便唾手可得了。
此时一名白脸汉子被几名军卒推搡着着上了高台,眼看着要走那水镜,面色有些不对起来。
“再不上去老子砍了你!”
在将士的虎视眈眈下,他苦着脸,踏了上去,脚刚沾上镜面,便低头望去。
只见水镜里隐隐约约便要映照出一个白狐的影子
他吓了一跳,赶忙收回脚,但此时正襟危坐的道士已然睁开了眼。
军卒也不含糊,直接一左一右将刀架在白脸汉子肩膀上,明晃晃的弯刀看得人害怕。
“几位军士这是何意?”执事道长见状,拂尘一甩站了起来。
一军卒抱拳道:“我家县令大人听说贵宗为防止妖邪混入,特意取出照妖镜,这夯货在我三清乡教书数载,最近才露出端倪来,我等拿不定主意,便抓到此处一辨真假……”
“哼,伍县令倒是好谋算,将我三清山也当作了他的县衙公堂所在了!”执事道长忿忿道。
两位军卒面面相觑,道:“不敢不敢,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道长不要为难小人。”
“哼!”执事道长冷着脸甩袖。
那两位军卒见状,纷纷告罪,然后为颤颤巍巍的白脸汉子带上特制的枷锁和锁链,从旁边的山道下去。
这时少女玉紫虚带着黄白游拾阶而上,见执事道长冷着脸,笑嘻嘻道:“三乂师兄,最近有没有想我啊,我可是下山超过四个时辰了哟。”
执事道长看见她就头大,脸顿时一变,苦笑道:“师妹,你半个时辰前刚因为偷盗潘公殿内的灵果被胤禛师伯赶下山去。”
玉紫虚笑嘻嘻道:“我那是怕潘姥爷吃撑着,临时替他保管一下……欸,师兄你哭丧个脸干什么?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紫虚师妹你又取笑我了?只不过方才遇到点荒唐事儿……”执事道长把方才事情忿忿说了。
“那三清乡的伍县令属实可恶!师兄你别急,看我现在就下山教训他一顿!”
“师妹千万别!”执事道长赶忙说道,“你不是带了郎中上山么?”
说着,目光庄重地扫了一眼玉紫虚怀里的小猴子和默不作声的少年。
“还是正事要紧!我这边不打紧的。”
“师兄你说得对,”玉紫虚眼前一亮,“我教训完他们马上就回来!”
执事道长苦笑道:“师妹何必寻我的开心了,这等情况,我肯定要汇报师门的,涉及朝廷,自有师门定夺!”
“师兄胆子真小,顾忌这顾忌那的,”玉紫虚吐了吐舌头,“难怪师傅说你匠气太重。”
执事道长正色道:“胤禛师伯功参造化,我等却是望尘莫及的。”
玉紫虚闻言翻了个白眼,拉着黄白游便跨向了水镜,“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见执事道长的目光也一直尾随着自己,黄白游心里有几分忐忑,好歹有惊无险地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便看见了前面几个郎中打扮的人,这让他心中一紧。
按照神通给的未来场景,最后治好蛟龙的是什么马师皇的后人。
不知为何,知道这个消息后,他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总觉得蛟龙治好之后对他并不是一件好事。
每每想到这件事,他的眼皮都忍不住跳起来。
他奇怪的神情引起了少女的好奇,“你干嘛?眉毛抽筋啦?还是学长庚师兄眉峰藏剑?”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这该死的噤声咒!
他瞪了少女一眼。
“对了,你叫什么啊?”
“我叫玉紫虚,玉佩的玉,紫色的紫,虚无的虚!是不是很大气?”
少女咬了一口向日葵,说道,“我师傅也这么说,这可是我自己取的道号,哎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师傅说我可是天上的星宿转世……哎!别跑!赶着投胎啊!”
她嚷嚷道,“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理你啊!”
黄白游若无其事的跟了上去,打量着几人的装束,竖起耳朵听着。
“不瞒各位,在下以为这不过无稽之谈,自武朝立国以来,便再没有出现过所谓的龙!”一个郎中说道,“即便有,那也是那些个游方传记杜撰来的!”
“我们江南水乡,怎么可能养得起一条龙?此次上山,也不过是圣上别出心裁、心血来潮而已!”
“怀远兄所言极是,我活了半辈子,听说过医马医牛医猪医鸡的,还真没听说过给龙看病的!”
一郎中附和道:“且何医老所著《农田草木兽虫鸟兽杂病论》也没有一字半句,《皇帝内经》也无半点赘述!”
“没想到三清山也会如此胡闹,竟陪着圣上一起荒唐!”
“呵呵,徒有其名罢了,天下道庭如过江之鲫,三清山不过其中一尾罢了,又怎么能例外呢?”
“你看刚才那些臭道士什么眼色!既然有求于我们,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人家毕竟是道门,小声点儿,”有郎中惊道,“咦,前面那人是谁?”
“张兄有所不知,那人便是朝廷派过来的监市司官员,听说草市里的一应肉类想要出栏上桌,都要经过那位点头!”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番医龙便是他来主持!而且听闻他本人乃是开创禽医一道的马师皇的第二十九代传人,听说,他祖上曾经还给龙医过病……”
听到这句话,几位郎中安静了一会儿,面面相觑,“如此大动干戈,医龙之事……莫非是真的?”
“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怀远兄师承南昌府大医,此番若有际遇,非怀远兄莫属了。”
“岂敢岂敢,”那郎中摆了摆手,道,“于郎中抬举我了,我等不过奉命行事,究竟花落谁家,还得看官府那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