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唔......”

    前面四合院的大门上锁了，但家里的小院门却给留了门了！

    张修文推开小院的柴门，一进院里就摸着门后的门插将门给关上了。漆黑的小院看不清什么东西，但好在地面上的积雪跟天上缓缓飘落下来的雪花跟屋子形成了一个色差，倒是能分辨得出方向来！

    “滋啊！”

    房门也没反锁，张修文见门后有椅子挡着便轻轻推开，掀开门帘子一进屋里，身子才感觉到舒爽的暖意。

    客厅的圆桌边上放着一个还散发着暗焰的火盆，张修文摸到门后的灯泡开关，轻轻把屋里的电灯泡拉亮了才转身把门给关上了。

    “呼！”

    虽然戴着帽子、手套跟围巾，而且两家距离也不远，但晚上太暗了也没有什么照明的工具，张修文这一路都是慢慢走来的。差点没被冻坏、摔坏了，以后晚上要出门可得找人借个水电筒，不然摔死了都不知道死哪......

    “哈！”

    张修文把帽子跟手套赶紧给摘下了，随后站在门边轻轻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看到火盆里头的炭火没啥热量了，僵着手拿起门后的火钳子在边上的木桶里头夹了两块木炭往火盆里头丢了下去......

    “你怎么这么晚？”

    听到杨清稍微有点沙哑的睡音，张修文忙转头看了过去，见她坐了起来便笑道“吵醒你了！刚回呢，你赶紧睡吧......这会都十一点多了！”

    “外头那么冷......”

    杨清掀开被子下了床来，随后搭上一件棉袄就提溜着鞋子走到了圆桌边上，看着坐在火盆边上烤火还有微微发抖的张修文，“我给你倒杯水暖暖身子......”

    “誒！”

    “呼......”张修文捏了捏拳头，随后双手从身上的兜里往外掏东西！

    两包都已经打开了的牡丹烟，一包是刚开始跟赵大柱赌来的，一包是最后面跟白萝卜买的，自己原先带过去的那半包早就给散光了......

    “这么多钱......”

    接过杨清递过来的杯子，张修文一手从口袋又摸出了五块二，又从另外一只口袋摸出一张五块钱的，“你点一点，看看多少！呼......”

    “赢的？”

    “嗯！”

    张修文轻轻喝了一口水，一股暖流缓缓从喉咙流下，便从桌上拿起烟跟火柴点燃了一根，看着正在点着钱的杨清，“应该有个二十多吧！”

    “两张五块的，这些都是一块、五角的......二十八......六、七，还有八角！二十八块八角钱......”

    “点五块二给我......六块二吧！”张修文看着杨清手里那钱，想了想便说道“五块钱帮我拿着，以后可能会找你要......你放在褥子下面也好！其余的那钱，你拿着......”

    “钱大爷跟楚大夫的药钱，你看着办吧！给不给随你的意思......”

    听到张修文这话，杨清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问道，“给我吗？”

    “嗯，你自己决定......点六块二出来给我就行了！还有留五块钱......算了，不留了！你都拿着吧......要过年了，该还人就还人，该买东西就买东西......”

    张修文呡了口水，“要还人还是要花，还是要攒着随你安排就是了！”

    “好！”

    杨清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见张修文要把赢来的这些钱都给自己，瞬间睡意都没有了！

    原先每个月就只给自己二十块钱当做家用而已，但是口粮一买就去掉七成了......

    “给，六块二......”

    杨清递了六块二过来，随后把其余的钱一张张检查了一遍，都把那些折到的地方重新弄好，一张张平铺在桌上，重新叠了起来。

    张修文摇了摇头，“二十多块钱而已，至于么......”

    “嘿......”

    这倒是鲜少看到这小姑娘笑，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神情，只是在灯光下看起来有些过于瘦弱了......

    “明天早上我就先把钱大爷的十块钱还了，楚大夫的一块八给先还掉......上次借钱大爷的十块钱还有六块四角三！再留下学期小六的两块钱学费，老三他们三个......”

    杨清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因为她自己在五中念高中，因为成绩优异不需要任何学费，初二的时候就被人家五中自己免了学费了。也就交一些冬天的煤费呀、班费啥的一学期交一两块钱的杂费而已......

    但是其他那三个初中的，学费是五元！

    小六小学三年级，学费是两块钱......

    这是学费、书本费用，不包括平时的杂费！

    这就是四九城的读书费用，但是按张修文以前得知的一些情况，好像有的老人说他们小时候读书不用钱，也不知道是记错了还是被减免了！而有的地方学费也不需要这么贵，估计地方上的政策也有区别吧......

    家里的几个弟弟的学费，其实是可以减免的。但需要自己的单位开证明，经过学校审批可以减少一部分，或者直接免除。往年这下面四个弟弟可以减到一半的程度！

    “我刚刚想了想......”

    还没等张修文说等明年再考虑学费的事儿，就听到杨清朝着他说道“要是你到了新单位的话，你的工资收入达不到三十块钱......咱们家六口人，是可以申请贫困补贴的！”

    “算了！”

    张修文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听到是这事就摆了摆手，“我怎么都得想法子......嗯？”

    还是自己几十年后的思维作祟了，现在这年代可是越穷越光荣呀！几十年后领取什么贫困补助之类的，其实大部分人都觉得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当然能领到这些的，里面有的人其实非常富有......

    自己念了一年大专就辍学出去浪了，而且对于这些什么贫困生申请补助的事儿，那时候压根就没在意过......

    但，自己媳妇倒是很清楚地跟自己吐槽过这事好几次了！

    真正需要补助的人，在那个年代，很多人对于这补助的事情，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不知道办什么手续走什么流程。而一些穿着鲜艳、用度高奢且器宇不凡的人，刚到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带上那一份证明了，每年可以领多一大笔零花钱......

    普通人，不！

    应该叫正常人，若不是真正需要的话，真的没有多少人会昧心去领这些。虽然这笔钱确实不少，可能很多刚踏出校门的学生一个月工资也没那么多，但正常人不会去沾手.......

    嘴巴长在人身上，该去领的反而有的因为某些闲言碎语跟一些原因，而只能硬着头皮出去外面兼职挣点钱填饱肚子了。

    而不论该不该领的，领了这笔钱以后又会延伸出来一大堆质疑的话题。比如本身富有、比如家贫却敢买什么奢侈品......

    所以对于这些什么补助的东西，正常人只要不是确实没办法了。都不会想着去占政府的便宜，去替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拿这钱！

    但，现在可是五十年代呀......

    “要是......”张修文想了想，随后看着杨清说道“再看看吧，若是真的没办法，咱们再去申请就是了！至于学费的事情，你也别操心......”

    “以后有钱了，我尽量把钱给你拿去当家用......以后就算换了新单位了，这工资的钱还是你们去领！我不过手......”

    “你......”

    杨清听到张修文这话便叹了口气，看着桌上那六块二角钱轻声说道，“这赌......哪有只赢不输的呀！”

    “爸去世的时候，家里还有二百多块钱呢......这些都只是暂时的东西，说不准你那六块二明天就到了别人的口袋了！”

    “我知道呀！”

    张修文朝着火盆里头弹了弹烟灰，笑道“所以，我这回来就把赢来的钱给你了......放心吧！给你的钱，我就指定不拿回来......若是哪天我找你拿了，你说什么都不能给我！”

    “之前不就跟你说了嘛，每个月就给我三块钱零花就行了！若是我能拿别的钱给你，没有交代要给我留着的，你一分钱也别给我！”

    “呼！”

    张修文抽了口烟，随后看着杨清笑嘻嘻道，“反正都这样了，烂了就烂了......”

    “争取把这个家养起来就是了！工资应该够家里的日常开销，在外头不论我能不能弄到别的钱，那是我自己考虑的事情......但，钱到了你手里。你当做家用也好，有多余的攒起来也罢！”

    “没有交代帮我留着的，一分钱也别给我！知道吗？”

    “这家里，以后大小事你说了算，我只管去外头挣钱......”

    杨清听到张修文这话，缓缓低下头，拿着手里的二十来块钱，轻声道“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况且这也不是正道，不说输赢不是你能做得了主，这也是违法行为！要是在外头被人......”

    “哈哈哈！”

    张修文看到小姑娘有些委屈的样子，顿时就笑了起来，“要是哪天被人给逮了，要是有人过来喊你过去看我一下，那你就大大方方来呗！”

    “但要是还得让你送饭、送钱啥的，要是你有空就送送饭，没空就甭搭理我。要是让你花钱的话，一分钱都别花......除非这钱你随随便便就拿得出来！”

    “我也知道这不是好事呀，但是有法子么......”

    杨清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就没法子......”

    “就算你一个月才二十多块钱，咱们吃喝嚼用要是省一点也算是够了！要是能申请到政府的补贴，每个月米面粮油还有补助一些，咱们的日子也能过好一些了......”

    “你不懂！”

    张修文摇了摇头，按杨清这话确实没毛病。自己的工资若是省一点花的话，那家里也是能过下去的，只是比较拮据罢了！而若是有贫困补助的话，弟弟们的学费直接免了不说，每个月有一定的口粮补助，家里的日子确实能过的很好了。

    但，接下来几年可不行呀......

    自己跟修武、修英三个虽然个子很高，但是个个瘦骨嶙峋的。自己一米七七都不知道有没有一百斤呢......

    而眼前这小姑娘都不知道有没有一米五五，虽然长相确实很好，但是那脸上却瘦的没有二两肉。杨晋跟小六也差不多，矮矮瘦瘦的，一大家子全部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就这四处漏风的体格子，就算能熬到几年后，那身子的底子也是被掏空了......

    “我怎么就不懂了......”

    杨清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就是跟爸一样，喜欢赌、喜欢吃，想要靠着赌去过上好日子......”

    “你觉得这是一条捷径，但是这哪里是什么正经行当呀，这是一条不归路！”

    “知道呀！”

    张修文倒是觉得她这不满的样子觉得挺有趣的，不仅平时鲜少看到她高兴的样子，但更少的是看到她生气、不满、愤怒这些负面神情......

    “你笑什么！”

    看到张修文竟然笑了起来，杨清有些委屈地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嘛，这哪有人靠着赌而过上好日子的呀！自古以来，哪个不是沾上这东西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你这话倒是说错了！”张修文笑道，“咱俩拿着本钱出来赌，最终的钱财还是在你我二人手里！”

    “若是有第三人、第四人，理论上依旧是如此......为啥赌钱的人，没看到几个能赢钱的！一个是这个，你看看......”张修文放下水杯，把桌上的牡丹拿了起来，“一包四角五分钱，七两猪肉了吧！赢钱就花，大手大脚没节制地花......”

    “另外一个就是，赢钱的人你看得到，听得到！但是真正挣钱的人，没多少人看到、听到......”

    “反正水深就是了，别去了解这事儿......”张修文把烟放了下来，“我自己有分寸，尽量不会牵扯到家里就是了！放心吧......”

    “那你呢！”

    杨清反倒是对那包牡丹烟没有反感的意思，看着张修文说道“一辈子就这么给毁了！”

    “还没到那时候呢，放心吧！”张修文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随后把烟头往火盆里头丢了下去，“赶紧去睡吧，天色也不早了......以后我的事情，可不要主动打听！”

    “真没什么好事！”

    杨清听到这话没有继续说什么，反而沉默了下来！

    两人也没有继续开口说话，房间里头就慢慢沉寂了下来，只有火盆里头慢慢然后的木炭的炸裂声，以及外头北风呼啸的声音......

    “睡吧！”

    张修文把杯里的热水喝完了，身子也暖和了。站了起来把桌上那六块二塞到了口袋里头，“估计都快十二点了，你这衣服也只是披着，别冻到了！”

    “嗯！”

    杨清点了点头，随后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棉袄，“你先去睡吧，我关灯！”

    “嗯！”

    张修文走到床前，就把身上的棉袄、棉裤还有身上的毛衣给脱了下来放在床前的衣架上面，随后才掀开被子缓缓躺了下去。厚重的棉被上，还能看到之前被自己撕开的被面跟里头散出来的棉絮！

    被窝里头还有刚刚杨清留下的余温，美美地打了一个舒服的哆嗦，灯就被杨清拉灭了......

    待杨清在身边躺了下来，张修文才低声说道，“放心吧，以后等家里条件好一些了，你们都出来工作以后......我就不碰那玩意了！”

    “我是你媳妇，我怎么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