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尚往来，讲究的是个对等。

    今日程氏最少是三倍的回礼，万掌柜心里直打鼓，害怕程氏提出让自己为难的请求。

    “今日程氏将选出新任大家长，恳请万掌柜做个见证人。”程季抱拳道。

    万掌柜心头一震，程氏历来选家主的过程繁琐，有时候整个大半年都不一定有结果，因为候选人不服气会一直发起挑战。

    莫非……

    万掌柜想到一种可能，程氏内部各大派系已提前达成协议，今日就走个过场而已。

    想到这，万掌柜心情轻松不少，给程氏新任家主当见证人，能在履历上添加浓厚一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于是客套着答应了。

    至于新任家主是谁，万掌柜作为一个外人并不在乎。

    “请万掌柜入祖堂观礼。”程季隆重邀请。

    随即二人一同入厅堂。

    楚明听力好，隔着二十多米和墙壁阻挡，还是把外面发生的都听进耳朵。

    他看着程季二人进来后，扫视一眼古画下一排太师椅上，程氏最高执掌们，目光盯着陷入昏迷的程建宏，心里一阵感慨。

    程老头从上任家主斗争，被兄弟姐妹联手排挤出家族，后依靠着个人努力，和家族内部情况变化得以重返，不曾想二十年后女儿又一样遭遇，

    甚至更严重。

    程慧情就算获得最终胜利，也会被长辈们联手架空，就是个有名无实的提线木偶。

    “我想把爸爸弄醒，你认为可行不？”程慧心凑到楚明耳朵小声道。

    楚明摇摇头道：“能当众邀请万掌柜见证新家主继位，就说明你叔叔伯伯，已给其他派系切出利益蛋糕，你现在冒头，即将面对的是全员反对的情况，撤销资格都算轻的，可能会直接剥夺你姓氏赶出程氏。”

    “这情况很糟糕。”程慧心眉头紧锁，浑身泛起强烈的无力感和委屈。

    在古董圈，世家就好比一艘行驶在大海的船，家主就是掌舵者，指挥众人齐心协力和竞争对手抗衡，和恶劣海况搏斗。

    如果掌舵者是个提线木偶，船被戳个千疮百孔沉没，是迟早的事。

    此时，有随爵在五张太师椅最右侧，加了一张。

    年纪最长的程伯从椅子上起身，走下台阶迎接万掌柜上座。

    随后，程伯环顾厅堂一圈，道：“东汉末年，程氏开基祖为了妻儿老小能够安平，从中原腹地一路跋山涉水九死一生，终于抵达天府蜀地落脚，之后勤恳劳作教育子女……”

    程伯宣讲着家族根底，众人无不肃穆。

    “程氏数十代人的人努力，于明朝之

    时终于迎来第一位举人老爷程行，虽先祖未官至极巅却也为家族撑起一片小天空，取得贤妻引我程氏入古董行业，之后又是几代人筚路蓝缕，于康熙十年在行业站稳脚跟，有个遮风挡雨的小店铺，世道变迁……”

    程伯谈起家族先辈眼眶微红，停下来缓了口气继续道：“清末时局动荡，先祖程意峰抓住时机励精图治，把我程氏从小家族，一路提升至行业龙首位子，谁知天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再次大变，我全族歇业数十年，拿起祖先传下来的锄头奋斗在田间，好在二十年前时局发生变，先父扛起大旗重振家族，十年前建宏接手，程氏再次辉耀蓉城，可贼老天不放过二弟……”

    程伯顿住转头，看着中间太师椅上紧闭双眼的程建宏，面露哀痛眼角溢出一滴泪水。

    场中响起不少叹气声。

    “我至亲二弟，本就命运多舛，十多年来还为了家族整日奔波劳累，我以及兄弟姐妹几人，苦于能力不足未能帮上一点忙。”

    程伯抽搐了几下，转头面向众人表情哀痛，道：“眼看着二弟正是壮年时，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作为大哥的我不能沉默，和弟弟妹妹商量后，决定遴选下任家主，以期二弟能安心

    养生。此事也征得二弟本人同意。”

    “二弟乃先祖程意峰以降，程氏最杰出的主人，而有道是虎父无犬子！故此兄弟姐妹一致决定，下任家主将由二弟的亲女担当，然则程慧心、程慧情皆是天资卓越，品德堪比圣祖之才，一时间难分伯仲。”

    程伯顿住，脸上露出长辈对晚辈的希冀和赞赏神色，分别扫过程慧心、程慧情。

    众人目光跟随。

    程伯咳嗽了下，把大家目光重新汇聚自己身上，才开口：“程氏能从东汉一路走到如今，作为家主掌舵者，识宝不过是基础，识人勤用才是最关键的一环。故此新任家主考题，就是识出鉴古董的千里马，为程氏传续添砖加瓦。”

    啪啪……

    程季带头，众人鼓掌，掌声震动整个厅堂。

    楚明趁机凑到程慧心身边小声嘀咕：“程依那么大一条腿，怎么不抱？”

    程伯报祖先功绩大半小时，连养三头牛都提一嘴，却不提最厉害蓉城古董圈公认的祖师爷，让楚明感到不解。

    “小时候听到爸爸喝醉提过一嘴，程依祖先跟他一样，被赶出去的。”程慧心回道。

    楚明嘴角抽搐，程氏内斗还是真是一脉相传，在南宋时竟然把未能当上知府，还是古董圈鉴宝大才给

    撅出去，有脸说‘识人’是家族传承千年的根底。

    “明朝我们家能入行，据说是从程依祖先后代那边借来的残缺鉴宝技术。”程慧心又想到小时候爸爸吐露过的片段。

    楚明一下不淡定了，吐槽：“怕不是程依后代衰弱，你们偷来或者骗来的。”

    程慧心不满道：“不许说我家祖先坏话。”

    楚明撇撇嘴，古董圈历来就没好人，他敢百分百肯定，程氏祖先得到的技术肯定不是借的。

    “就在今日，二位家族候选人，都带来各自所属的千里马。”

    程伯等掌声落下后正式给众人介绍：“程慧心右手边位置的俊秀后生，便是丫头选择的千里马，姓楚单字明。”

    众人看向楚明。

    程慧情，眯着眼闪烁着锐光。

    “这小太妹……”楚明心里一阵嘟囔，表面上带着微笑，回敬众人目光。

    程伯手掌指向右手一排第二位置，道：“这位气宇轩昂的后生，乃二丫头选中的千里马，姓谷单字勇，同时也是程季的助手，择日将正式拜师成为古董圈新秀。”

    厅堂中不少人，是昨夜才从外地赶回来，此间除了有位置的人提前得到通知外，站着的人多数是第一次听到谷勇背景。

    现场响起窸窸窣窣的交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