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修仙,吹曲超度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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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小牧童传笛声

    南宋建炎元年3月15日

    定远城外烂桃山,烂桃山下烂桃村。

    一缕炊烟袅袅直上云天,半亩山坡雾霭蒙蒙桑田……

    平静的山脚下零星坐落着几户人家,篱笆为墙,茅草为屋,两三人一棵树便是家园。

    辰时二刻,天色已然大亮,或许此刻有人早已在田间劳作,而在这个孤悬世外的小山村里,大家才刚刚醒来,有条不紊地烧灶煮饭。

    不是这里的人不勤快,而是这里都是些山地,只适合种些桑麻,人们平日里主要以养蚕缫丝为生,虽说不得富裕,但也勉强糊口,足矣。

    一棵树,刚刚抽出嫩芽的枣树,在朦胧的山雾中若隐若现。

    “阿锅,你还没有给我扎头发呢……”

    “谁叫你起床这么晚,我叫你起床你又不听,吃完饭给你梳吧。”

    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少年宠溺地摸了摸边上女童的头发。

    女童跟只小猫似的,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弯弯地翘了上去像个月牙儿。

    “你们两个别闹了,快吃饭。”

    面色清瘦的妇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无奈地呵斥了一声,紧接着就把自己逗笑了。

    酒儿真是长大了,最近越来越懂事了,不光帮我改进了织布机,还带着妹妹一起玩,让我轻松了许多,真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啊。

    这家人很普通,一家有三口人,家里的男人去战场服徭役,结果一去便没了踪影,家里便只剩下了这一大二小三口人,或许是村里的男人少了,这家人就算是家里没有男人,过得也还平静。

    最近唯一的变化便是少年了,少年还是那个少年,岁十,不识字,长相清秀,只不过脑海中多了一段后世的记忆,变得识文断字,知书达理罢了。

    他叫吴咎,乳名酒儿。

    吴咎将淘气的妹妹拉到了身边,用两根红带子给她扎了个哪吒髻,小黄毛丫头顿时可爱了许多。

    “娘亲,我带妹妹出去放牛了……”

    吴咎冲母亲所在的屋子喊了一句,得到她的允许后便牵着大水牛出门了。

    “走喽……”

    吴咎将妹妹抱起来放到牛背上,怕她掉下来便让她踩到硕大的牛角上。

    “脚不要乱踢,不然‘无蹄’会生气把你从牛背上狠狠摔下来,知道吗?”

    大水牛原来是没有名字的,吴咎多了一段记忆以后,它便也就有了所谓“无蹄”的牛名。

    “啊锅骗人,无蹄可好了,它不会摔‘囡囡’的,对吧,无蹄?”

    六岁的吴瑶偏着她幼稚的脑袋,认真地盯着无蹄的眼睛问道。

    “哞——”

    “阿锅,阿锅,你听无蹄答应了,它说了不会摔我啦。”

    吴瑶眼睛都笑没了,眼看就要从牛背上扭下来了,吴咎赶忙上前将她扶稳,警告她不许乱动。

    出了村子,入眼处处是荒废的田地,吴咎也骑上了牛背,一牛两人慢悠悠往北边移动,那边有一条小溪流,长出的草也得无蹄的欢喜,所以每每出门放牛都会来这里。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溪水边。

    吴咎将牛绳解了下来,让无蹄自行去吃草,自己则牵着妹妹坐到一颗大槐树下乘凉,毕竟三月的天儿已经热了起来。

    “阿锅,你吹那个很好听的竹管管吧。”

    吴瑶等哥哥屁股坐定马上便出言请求。

    吴咎以前一个人放牛的时候很无聊,便将竹笛给做了出来,前几次吴咎都是带妹妹出来放牛的,她自从听到吴咎的笛声之后便欢喜得不得了,每次都要吴咎给她吹笛子。

    “好,马上!”

    吴咎将蹦蹦跳跳的妹妹摁了下来,这才慢条斯理地从腰上取下了竹笛。

    竹笛凑到嘴边的时候,吴咎的眼神一下子便多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XXXXX|X——————|XXXXX|X——————|……”

    吴咎吹的是《孤星独吟》的曲子,这是他小时候看(风云)的时候听到的曲子,后来一直很喜欢那个旋律,所以便学了乐器,学了竹笛,学了这个曲子。

    笛声低沉舒缓,恰似秋天的风从树上带走了叶子,偶尔将它带到了高处,可最终它还是被风送到了地面,碾落成泥……这种无可奈何,雨打残叶的悲凉随着笛声荡漾在天地间……

    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

    这首曲子是江湖最真实的写照,一入江湖深似海,从此生死两茫茫。

    一曲罢了,吴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被曲子带走的心绪也回来了。

    刚回过神,吴咎便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位泪眼婆娑的姑娘,低头看到妹妹就在身边这才出口问道:“这位姑娘是……”

    “妾失礼了,妾本在河溪边上浣洗衣物,骤然听到小先生的曲子,心神不由为曲子所牵动,不知不觉便靠了过来,还请小先生见谅。”

    瘦弱女子大概15岁的样子,哽咽地回答了吴咎的提问。

    “原来如此,不过无妨,我的曲子有人喜欢我也会很欣喜,不过,看姑娘的神情,似乎心中颇有郁气。”吴咎本来不想多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其实是一个喜欢讲缘分的人。

    吴咎说完便将竹笛收了起来,女子也坐到了距离二人不远的草地上。

    女子的穿着很一般,和吴咎的母亲穿着相差不多,都是一身浅色襦裙,吴咎猜测她也是平民女子。

    “妾本是北地逃难人,随大人(父亲)漂泊至此,月前大人不幸离世,将妾托付给了当地的一位屠户家里,几日前便嫁给了屠夫,本想妾会平平淡淡地活下去,可谁知……”

    女子估计是想到了伤心处,便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阿锅……这个阿姐好难过、好伤心,囡囡也难过……”吴瑶拽着哥哥的衣角,俩眼睛已经湿漉漉了,唯恐她也跟着哭出来,那吴咎脑袋就大了,便出言将她哄到了一边,和无蹄一起玩去了。

    既然都听到一半了,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吴咎出言安慰了一下女子。

    女子很快便回了神,她已经很孤独了,很久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诉苦了,她想将自己的苦说出来,于是便继续说道:

    “妾自幼跟着父亲,虽读了些书,但没有母亲教导,妾对于婚姻一直不懂,直到妾嫁给了刘屠户,嫁人的时候村里的人都来贺喜,妾虽然稀里糊涂地嫁了,但也觉得很幸福。

    新婚那天,夫君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完全没有了当初见面时的老实憨厚,反而凶神恶煞就像一个择人而噬的恶鬼,妾不知道怎么渡过那一天的,那完全就是一场噩梦。……”

    吴咎默不作声,只是眉头已经皱成了疙瘩。

    “第二天,夫君让妾去村里的婆姨们那里去请教请教,妾去了,但当时人很多,妾没好意思问出来。

    日子依然很难,妾每天都盼望着夜晚不要到来,可夜晚还是每一天都准时地到来了,妾的苦难仿佛妾的头发,多得数都数不清。

    妾觉得这样的日子难捱的紧,便厚着脸皮找到了村里的六婆,也就是给她做媒的婆子问了问,虽然遭到了嘲笑,但是也得到了应对的方法,她教我到时候喊出来。

    妾听了六婆的话,可妾的处境没有变好,反而更差了,夫君他仿佛就不是人,仿佛没有人的同理心、同情心……

    自那以后,不管妾的夫君怎么对待妾,妾能做的就只有忍受,妾不会再出声,但妾觉得保住了什么。”

    女子说到这里就没往下说了,她站起来向吴咎施了一礼,红着眼眶说道:“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听妾说了那么多不害臊的话,妾感觉自己又能活下去了。”

    看着女子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吴咎也是难受得紧,可他无能为力。

    吴咎还是不甘心自己什么都帮不上,便开口给她提了个建议,“你或许可以给他做顿好酒菜,平常讨好一下他,说不定他会对你好一点。”

    “嗯,我要回去浣洗衣裳了,再见!”

    女子摇了摇她纤细的手臂,衣袖从手腕处滑落了下来,青一块紫一块的掐痕在那白嫩纤细的手臂上是那样的刺眼。

    女子走了,吴咎的心变得空落落的,虽然他的年纪比吴咎还要大,但是她在吴咎面前就像是他的妹妹一样,对于她的遭遇,吴咎衷心地感到心疼。

    这或许是人类的本能吧,对美好的事物被摧残感到心痛。

    “阿锅,过来陪我玩啊!”

    看到自家妹妹天真无邪,烂漫可爱的样子,吴咎瞬间便被治愈了,种种负面的情绪被妹妹的天真烂漫冲得支离破碎,阳光灿烂的他又回来了。

    一般人的家里都是吃早晚两顿饭,吴咎家也不例外,所以他们中午并没有回家,而是等到下午牛吃饱了,这才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