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夜路
一缕纯白的精气从刘宝林头顶的百会穴汇入,此气细若游丝,似断非断。刘宝林正在屋内打坐练功,陈家姐弟出事后他便甚少修习,因为好友遭遇大难,他这个“罪魁祸首”非但没有同甘共苦,反而修为莫名其妙有了长进,这让他心里始终有根刺。平时忙碌起来还好,一旦修炼,这根刺便会变得尖锐,刺得他难受。
今日,写好材料,刘宝林心突然静了下来,心静下来之后,他忽然冒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促使他再次拾起了修炼。修道者总是相信直觉得,哪怕是刘宝林这样的修为低下者。
刘宝林感受着正在运行小周天的真气,他没有刻意观察自己的运转速度,他在感受尾闾关,以前这个关卡的问题卡住了他好几年。刘宝林突发奇想,这次突破会不会和“在水里遭受元气冲撞”有关,要不做个实验看看······此想法一出,他的心又被刺痛了,往日的一些情景浮现在眼前。
“我心中的刺真多,看来我就不是个适合修炼之人。”
刘宝林停止运气,他想到要不从外物入手,先搞把趁手的兵器,毕竟修为和他差不多的李永岳还有一把专用的剑······
李永岳的武器是一把精钢铸造的长剑,唤作“岳鸣”,平时爱若珍宝,上次给苗苗剁牛骨头吃,事后还心疼了许久。此时这把长剑坑坑洼洼,布满了缺口。它的主人喘着粗气,将其横在胸前。李永岳看着对面与他呈直角站立的蒙面人,心里极速盘算着。对方身份不明,修为也在自己之上,凭着自己摸索出来的独特身法,在这林间密地纠缠这么久,已差不多到了极限。
思量间左边蒙面人再度出手,双手抱球状置于身前一寸,左手食指和中指夹住一块黑色的铁块,身体紧绷。李永岳见状大骂:“狗崽子又来!”提剑就要上前,右边那位立马逼近一步,李永岳分神间,那铁块从蒙面人指间脱落,在其双掌合围区域快速转了三圈,接着那人双掌外张,猛向前一推,李永岳便听得一阵劲风破空而来。他提神运气聚力一劈,只觉虎口一震,那铁块并没有被劈开,而是借着剑势快速旋转。李永岳知道,这玩意如果不能破坏它的气道,它还能出手三次,正要再补一剑,另一个蒙面人已然提刀冲了过来。李永岳左突右挡,对方修为大境界和其相当,但招式大开大合,老练有序,道行精深得多。正吃力间,左边放铁块的蒙面人又冲了过来,这位有着一双铁爪,锐不可当。李永岳施展轻功就要跑,他已是气行五脏的幽冥高手,但尚不能气转四肢,所幸其摸索了一套法门,可以模拟知微高手,身法奇特,瞬时发动,但在这时,那旋转的铁片猛地飞射过来,发动了第二击,逼回了李永岳的身形。两蒙面人趁机起身而上合力一击,李永岳奋力一挡,倒退了几步,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敌人对视一眼,就要上前结果了他。李永岳大喊:“两位太玄门的哥哥,且慢且慢!”
李永岳这一喊,果真震住了对手。
“实不相瞒,我乃太玄门刘宝林的暗探,自己人,是自己人啊。”
“刘宝林?这小子也能有暗探?”用刀的蒙面人闷声道。
“咳咳”另一个蒙面人急忙打断了他,心中大骂这家伙脑子不好使,一诈就给人诈了出来。不过大势已定,暴露也是无妨。
“你既是太玄门门下,可知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紫丸,是小子不知好歹,这就原物奉还。”李永岳晒笑着掏出怀中的紫丸,递了上去,连带着怀里掉出一方绣帕。
那使铁爪的眼睛一亮,将刘宝林的紫丸随手打落,“那手帕,笨蛋,拿过来!”
李永岳捡起手帕,莫名其妙地递了过去。
“嘿嘿,太玄门王瑶仙子你也敢调戏,那就走一趟吧,看看我们林师兄能不能原谅你。”
刘宝林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自己将来的武器叫什么。不觉有些无聊。大师姐接过刘宝林的材料后,就匆匆离去了,许久没有消息。李永岳据说在他写字的时候就被师姐打发走了,听到这印象不错的小子得到了紫丸,刘宝林也就了了一桩心事。下人们对他这个太玄门长老亲传弟子客客气气,但他却不愿在这陌生的地方过夜,看了看兀自沉睡的陈晓威,然后就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别院。师父师姐最近忙得很,无人顾及到他,虽说有了自由,但是这被无视的感觉并不让他好受。
刘宝林在山路上走着,心里打定主意,明天要再去洛水,那出事的地方看看。他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东西。大概有了要做的事情,心里不觉稍稍轻快了起来,脚步快了几分。
刘宝林和一般小孩不一样,从小就喜欢黑色,走夜路他也不怕。黢黑的山路让他有种轻松惬意的感觉,那山间鸣蛩,清风拂叶,甚至雨落万物之声,都让他心旷神怡,“也许我就是个怪胎。”刘宝林心想,“怪就怪吧。”赶路间,刘宝林忽然听到前方拐角处隐约传来阵阵哭声,这哭声在这风雨声中隐隐约约不甚清楚。他不由放慢脚步,走得近了,哭声也越加清晰,是个女子的声音。
刘宝林气运手指商阳穴,发出一点微光,又深吸一口气,引暮气入百会行至阳白处暂留,此时方圆一下清晰了不少。他壮着胆子朝哭声处望去,只见一少女蹲在道旁低头呜咽,旁边还放着一大坨包裹。刘宝林心里放松不少。
“姑娘你怎么了?”
“你别过来!我,我这伤口好似被魔气感染了。”
刘宝林闻言心里一惊,脚下动作却是没有放慢,急忙走了过去,但见少女脚踝处有一处不明抓痕,留着紫黑色的液体。刘宝林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那里面有他从大师姐那边拿的紫丸。陈晓威好转,他又交了自述材料后,突然大师姐就不用他辛辛苦苦搜集紫丸了,这东西一下富裕起来。
紫丸是对付一般魔气感染的有效办法,可外敷,可内服。刘宝林拿出三粒捏碎,洒在伤口上,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男女之防,直接将粉末洒满了伤口,偏的地方就用手轻轻将少女的脚扶正,洒完还用嘴吹了吹。
“不,不碍事,其实我就是就是想”
“咦,这边还有个小口子,被布缠住了!”刘宝林忽地指着少女的小拇指,出声打断少女。
心慌意乱的少女也没有奇怪为何被布带缠着,刘宝林也能看出那边伤口有问题,只是红着脸嗯嗯啊啊。
只是包住那小拇指的布缠的甚紧,一时解不开,刘宝林感觉那边“腐朽”的气息愈发严重,心中一急便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想要直接划开碎布。
“汰,大胆小贼!”便在这时,身后响起一声暴喝,一阵劲风袭来,刘宝林急忙向前扑倒,顺带着压倒了少女,抱着少女就地滚了两圈。顺手向扑过来的黑影扔出了匕首。这一扔带上了自己《太玄经》幽冥境的真气,威力非同小可,那黑影虽挡下了这一击,但也一个踉跄,颇为狼狈。
“爷爷,误会了,他没有恶意。”少女的怯怯又带着焦急的声音响起。”刘宝林一听心中一松,
“误会误会,前辈,我想给她上药呢。”
“是吗,苗苗,那他抱着你干啥?”
刘宝林脸色一红,这才注意到怀中温软单薄的少女,急忙松了开来。
雨停了,刘宝林在树下烤着火,看着不远处窃窃私语的爷孙二人,心中感慨,这天下的修道之人果真不可小觑。
方才爷孙二人扭扭捏捏和他说了几句,他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原来这爷爷叫苗仁义,乃是一游方郎中,少女叫苗苗。二人正在寻找李永岳的踪迹,从司阳观一路走来。在这山间远远看见了他,却不肯直言相问,装作受伤被魔气所染来套话。
刘宝林感慨的是,这野路子出身的二人居然有密法可以在昏暗中视如白昼,比太玄秘法还要高超。二是,这颇为秀美的姑娘,居然如此“狡猾”,装作受魔气感染,自己就算是坏人,也不敢靠近,保护了自己,又搭上了话。只是何时这修道士开始对正道巨擘太玄门戒心如此之重呢?
“刘公子,这李永岳欺负了我家孙女,做爷爷的无论如何也要讨个公道。方才欺瞒公子,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个这个见谅见谅。”说着这这郎中拱手致歉,刘宝林急忙抬手还礼。
“但是,还请无论如何告知李永岳这王八蛋的下落。”
“爷爷!”那边苗苗不满地喊出声,似乎不满郎中对李永岳的称呼,郎中急忙用眼神狠狠瞪过去,不想少女瞪了回来:
“爷爷,刘公子不像坏人,何必遮遮掩掩。”
“刘公子,李永岳是我的朋友,他受伤了,据说向你讨要过紫丸,我们很担心他。”
那郎中气得不行,也顾不得刘宝林在场:
“你这死丫头,刚刚想主意假意受伤骗人的是你,现在装大方的也是你,好,我是小人了,总有一天被你害死!”
刘宝林看着有些好笑,他忍住笑意道:
“两位喊我宝林就好,永岳兄已经得到紫丸从那边不远的人家离开了,”刘宝林指指陈家别院的方向,
“不过我看苗苗腿上的伤倒不像完全作假,确实像是被魔气感染了,还是随我去那人家再拿点好药用用,不可大意。”
“不必不必,那伤口流的是老夫调制的液体,看着可怕其实啥事没有。”苗仁义警觉道。
“不,我感觉不会错的,”刘宝林一脸严肃,“苗苗的伤口散发的气息和永岳兄弟伤口一样,应该是一个东西造成的,像是水里的,断不能大意!”
此话一出,苗家爷孙却都是愣住了。
“好你个苗苗,你不是和爷爷说你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