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山色美如画，苟菜茂盛随风荡。

    “啊，啊，啊，！”

    苟村湖波光粼粼，映照着万里晴空。六个灰衣青年和郎家二少爷正被绑在苟五树上遭受鞭刑，嘴中发出一阵阵惨叫。

    “苟蛋，给我狠狠地抽，往死里抽。”

    “特别是那个小白脸郎家二少爷，他最该打，管不住自己的奴仆，罪加一等！”

    苟灵插着腰站在苟村湖边指挥着胖小子苟蛋。苟蛋抽动鞭子的声音发出“呼～呼～”的破空声，这等力道，打在身上的确够疼。

    “苟无欢！你有本事让我们永远别醒过来，不然定让你吃尽苦头。我们现在不过是在梦里，既然是梦总有苏醒的时候。你现在可别太得意，等到白天定让你好看！啊，啊，啊，好疼，为什么在梦里还这么疼？”

    之前被我差点掰断手指头的青年，经过郎勤的提醒，明白过来这不过是一场梦，竟然又变得嚣张起来。听到他的话，苟灵从苟蛋手里抢过鞭子使劲抽打在他身上，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彻苟村湖畔。

    哦，这个愚蠢的仆人，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

    明明在天上，还以为自己在地上。

    “在本村长的梦里，你还敢这么嚣张。”

    “你们先看看自己在哪里吧。”

    我双臂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八个人。

    “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在天上漂浮着。”

    “刚才不是在湖边的大树上绑着吗？”

    “啊，这样掉下去会摔死的。”

    灰衣青年们低头一眼，眩晕感直扑双眼。碧波荡漾的苟村湖正倒映着万里碧空。

    “老爷爷，你年纪太大，神魂虚弱，就不让你受这个罪了。”

    我伸手将郎勤老人摄到身边说道。

    “扑通～扑通～”

    六个灰衣青年和郎家二少爷陆续落进湖水中，溅起一朵朵巨大的浪花。他们的落水技术明显不过关。

    “无欢少爷，原来你已经到达起梦境。”

    “盗梦师一道算是入门了。”

    郎勤眼前一亮，轻抚白髯慢悠悠地说道。

    他现在当然不着急了，知道我已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盗梦师。

    所谓盗梦，我将他们的梦全部盗取，替换成我的梦。

    因此，他们从自己梦的主角变成我梦的配角。

    在我的梦里，我可以主宰他们的生死轮回和喜怒哀乐。

    等我修炼到更高境界，我可以让他们的神魂永远留在我的梦中，从而让他们因肉身腐朽而死。

    而我自己的肉身，则因为苟菜滋养的缘故，能够保持长时间不败坏，从而先耗尽他们的血气。

    “这些奴才也太没有规矩了，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主人没有规矩，奴才怎么会有规矩呢。”

    “郎家二少爷，你说是吗？”

    情景转换。我站在湖边，看着落在湖中喝了半肚子水的郎家二少爷问道。

    “苟无欢，算你狠！在虚幻的时空内本少爷是拿你没办法，但在真实的世界里，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以你的境界，最多支撑一晚上，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了。”

    郎家二少爷被我这么一通收拾和折磨，对我的恨意蹭蹭蹿升，斜着眼威胁我说道。

    “真是一路货色，总不长记性。你的奴仆威胁我，让你们喝了顿湖水。现在，你这个做主人的也威胁我，那就让你们尝尝洗滚烫热水澡的滋味吧。”

    我听到郎家二少爷的话后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他们不请自来，以多欺少。

    人多势众了不起是吧，在我的梦中，你人再多也没用。

    “咕噜～咕噜～咕噜”苟村湖开始沸腾起来，就像一大湖烧开的开水。

    “好烫，好烫，好烫，以前只要意识到在做梦就会醒来。”

    “现在遭到这么大的痛苦，掐自己，咬舌头，为什么还无法苏醒？”

    灰衣青年被煮，想拼命摆脱梦境，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哼，这是我的梦幻世界，由我构筑一切，我不想让他们苏醒，他们就别想离开梦境。

    在盗梦师看来，人分两重，肉身重和神魂重。肉身属天地灵气主宰，而神魂归七元之力掌控。肉身离开神魂则腐朽，神魂离开肉身则无所居，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肉身一道重在锤炼，反复撕裂和再生。神魂一道重在自主，自我决定念头和梦境。苟村人皆修神魂一道，但此道极为凶险，动辄变得痴呆失去神智。所以，即使在苟村，盗梦师也并不多见。

    现在，我已经是盗梦师一脉最后的独苗。

    “无欢少爷，那些混小子的确没规矩欠教训。”

    “只是，还请你放过二少爷。”

    “我怕，这样下去，二少爷的神魂受到创伤，对他往后的修炼会产生无法扭转的不利影响。”

    郎勤向我躬身求情道。看来，他知道得不少嘛，已经猜到我在做什么。

    没错，我正在试图废掉这些人的脑子，让他们的神魂撕裂和受损。

    这样的话，他们醒来后昏昏沉沉，痴痴呆呆，哪里还能对我产生半分威胁。

    “好。看在老爷爷的份上，我就只让他昏迷三天。但其他人必须受到苟村族规的惩罚：在村里打架斗殴者，死！不过，我念在他们是初犯，就让他们当七年傻子吧！”

    我同意了郎勤老爷的请求，在他惊慌的目光中摄来一个灰衣青年，然后将之揉成一团，再捏成小光团。很快，六个小光团便被我制作好了。

    郎家二少爷的眼中终于露出骇然之色。颠倒虚实，化实为虚，化虚为实的盗梦师手段将他彻底镇住了。

    “郎家二少爷，现在该轮到你了！”

    我说完也将他摄来，然后用巴掌使劲挤压他的头颅，直到他彻底昏死过去。

    郎勤老人张大嘴巴看着我，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震惊和惶恐。

    “老爷爷，该回去了！”

    我说完这句话，双手再次掐诀，张嘴念道：“天亮请睁眼，白昼非吾国！”

    “轰！”

    周围天旋地转，场景再次巨变，世外桃源般的苟村化作星星点点消失。原来的房屋、火炉和人群再次出现，炉火将要熄灭，人声嘈杂。

    “无欢少爷，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全都昏迷了。”

    “二少爷，你还好吗？”

    “二少爷，你快醒过来吧。”

    郎勤老人扑在不省人事的郎家二少爷身上焦急地呼喊道。

    “无欢哥哥，我好想你。”

    女孩靠在我的肩上流着泪水轻声说道。

    “灵妹妹，我也想你。”

    我轻抚她酥软的肩头，眼睛盯着火炉，火苗将熄灭。

    稍会儿，房屋一阵颤动，犹如镜面裂开，空间再次破碎。

    “啊，刚才怎么回事！”

    “无欢少爷，你，你构筑了一个梦中梦？！”

    郎勤老人一个激灵醒来，从毛毯上坐起惊呼道。

    “唔，唔，我这是在哪里？”

    “哎呀，尿床了，我又该挨爹娘打了。”

    “今天要去抓鱼，要去打鸟咯。”

    灰衣青年们醒来后揉着眼睛，说着只有六七岁智商才说出的话。

    “无欢少爷，你什么时候开始让我们睡着并且做梦的？”

    “二少爷，他，他不会有事吧？”

    郎勤老人把拐杖放在一旁，抱着郎家二少爷战战兢兢地向我问道。

    炉火微弱，随着“噗～”地一声最终熄灭。

    “在你们进屋点燃火炉中的苟菜根茎时已坠入我的梦境。”

    “放心吧，你的二少爷只是昏迷三天，记得给他喂点水。”

    “然后，这些小子，不要落到苟村湖里，淹死了我可不负责。”

    我站起身打开木门，天微微凉，微微亮，过会儿就要日出了。我转身回到炉子旁清理其中的炭灰，慢慢回答郎勤的问题。

    “无欢少爷，你竟然掌握了盗梦师梦中梦的绝技？”

    郎勤知道这时候再说别的没有什么用，再次向我确认道。

    “没错。不过，我目前只会二重梦境。”

    “否则，这些死奴才早已永坠无边梦境，休想再醒过来。现在这样，已经算便宜他们了。”

    我手捧苟菜根茎燃烧之后的炭灰跨过门槛，将之一点点撒在院子里的苟菜下。

    等我忙活完，天巫山上朝阳升起，寂静无声的苟村迎来了新的一天。

    “老爷爷，我去巡视一圈村子然后再回来。”

    “如果你饿了，院子里有新鲜的苟菜，墙上也有晒干的苟菜叶，你自己煮来吃吧。”

    “对了，用作柴火的干燥苟菜根茎在屋后面。”

    我给郎勤把话说完，还没等他从一脸困惑和迟疑中回过神来，便抬脚离开了院子。那些死奴才，郎勤自己管好吧，出什么事，一切后果我概不负责。

    在苟村，所有族人以苟村湖为中心聚集在一起。三十年前，据说有八千多族人，相亲相爱，热闹非凡。现在，只剩我一人。

    两年前的某个月圆之夜，三爷爷苟易思和苟灵妹妹死去。那天，我抱着苟灵妹妹黢黑的尸体，几乎哭瞎了眼。后来，我和我姐姐合力把她埋在苟五树旁。往后的每一天早上，我都来苟五树边上坐着陪她聊聊天。

    陪苟灵妹妹聊聊完天，就去找从小欺负我的十三姑吵架，和十三姑吵完架，和苟馨姐姐论一论，到底是谁三番五次拔了我姐姐种的苟菜。

    等我一个个给他们做完心理疏导和品德教育，就到了黄昏时分。

    待我从我姐姐和父母的坟头前离开，再次回到我的院子时，天色昏暗，太阳落在了地平线下面。

    我抬头看了一眼明亮异常的圆月，原来又到十五了。

    族人都死在月圆之夜，无一例外。

    所以我，每个月都有特别恐惧的一晚。

    今晚，又到了。

    我没有什么胃口，也没有怎么搭理累死累活的郎勤。

    那些灰衣青年闹着要和我玩儿，被我一脚踹开后委屈地躲在墙角，再也不敢惹我。

    我铺下毯子，盖上羊毛披风，这些都是很古老的物品。

    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

    “轰！”

    “砰！”

    突然间我的屋子剧烈地晃动起来。这是地震了？我揉揉眼睛，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无欢少爷，求你放过他们吧。”

    “再这样下去，他们都无法活着走出苟村了。”

    郎勤老人点起一根火折子来到我身旁恳求道。

    “老爷爷，你误会了，我今晚根本没有盗他们的梦。”

    “现在发生的事情在梦外而不是在梦中，你可不能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

    “把火折子给我，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说完话从郎勤手中拿过火折子，“吱呀”一声打开木门走到院子里。

    “什么人！”

    我抬头看见天巫山上空悬浮着一个人影后失声道。那人影刚好遮挡住部分月光，圆月成了他的背景！

    “金阳天巫！你这次在劫难逃了，乖乖投降吧！说不定本座大发慈悲，留你一个全尸！”

    一道雄厚至极的声音从四周传来，无法确定这人的位置究竟在哪里。

    天巫！？是古巫族人。大夏国东边的古巫族天巫境巫师！这等大能怎么会出现在苟村？看样子正在被人追杀，那说明对方的实力不弱于他，甚至高于他。

    我这时突然明白过来，我苟村要大祸临头了。他们俩一旦动起手来，必然天崩地裂，江河倒流。完了完了完了，我苟村要完了，这下该怎么办？我心急如焚。真是神仙打架，蚂蚁遭殃。他们怎么打着打着跑到苟村来了？换个别的地方再打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