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欢兄弟，你们盗梦师是不是都有神魂分裂症啊。”

    “你要么对着空气说话，要么对着石雕求饶。”

    “咦，这座石雕看起来的确挺特别。头上戴着长角的头巾，身上系着挂流苏的披风，这个装扮我以前从未见过。三爷爷，这种服饰属于什么部族？”

    郎格把宝剑贴心抱着，一边抬头望着梦巫石雕像，一边嘴里啧啧称奇。

    “大夏国各族都没有这个装扮，反倒是苟村里的穿着和这个雕像有几分相似。无欢少爷，这是你们苟村的雕像，应该是建村时的先祖吧。”

    郎勤也没认出到底是何部族，看向我问道。

    “按理说的确是我们苟村的先祖，可我们苟村和这些雕像并没有什么交集。他们很多年前就矗立在这里，没有听说过曾经发挥了某种特殊作用。算了，我们继续赶路吧。反正要不了多久，这些巨大的雕像也会被湖水淹没。”

    我小时候也对这些雕像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后来发现只是一些呆呆的黑石头，于是就不再关注。如果他们是我们苟村的守护神，那苟村也不至于死得只剩我一个人。

    “无欢兄弟，你现在是不是该解除我一个仆人的神魂禁制了。你看，天都快黑了。”

    郎格迫不及待地和我并排走路说道。

    “我说二少爷，你是怎么个回事？你是主人还是他们是主人？他们自己嚣张跋扈惹是生非，你反倒跟在他们后面给他们擦屁股。哎，真是搞不懂你。算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也管不着。不过，你想想，我是一个盗梦师，这还没有入梦，我怎么给他们解除神魂禁制。解铃还需系铃法呀？”

    我有点被郎格给烦到了。不熟悉的时候冷冰冰的一个人，一熟悉贼遭人烦。

    “无欢兄弟。我只是想验证你到底能不能解除他们的神魂禁制。有的人会布下禁制，却未必也会解除禁制。你说，是吧。”

    郎格完全不在意我的语气和态度，一副我不答应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了。一会儿只要睡着，我就帮你解除其中一个仆人的神魂禁制。不过，那个最先用手指着我鼻子的，必须最后一个解除。让他多当几天小孩，学学规矩，长长记性。我这人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烦我，加倍犯人！”

    我只好妥协答应他的请求，随后说出我做人的底线。

    “不就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嘛，干嘛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郎格小声嘀咕道，全被我听进耳朵里。

    “二哥，你刚才嘀咕什么呢。”

    我凑上去问道。

    “没什么。我是说，就按你说的办。你们苟村人最讲信用，最讲情义，最讲脸面，最在乎形象了。”

    郎格连连摆手说道，破天荒地夸起我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肯定有什么事想求我帮忙。

    “我们苟村人的确最好，这是大家公认的。你不会有什么事想求我帮忙吧。如果有的话快说出来，我好当面拒绝你。”

    郎格心眼不坏，而是缺心眼。相处起来并不困难。要不然怎么会什么事情都爱挂在脸上，害怕别人看不出来一样。明显从小娇生惯养，被宠坏了。这种人，就该打服他。只要服了，那就是真服。只要不服，那定然把对方往死里踩。看来，在梦中把他狠狠抽了一顿，再好好煮上一顿，接着重重拍上一顿，效果立竿见影。

    神魂上的毛病还得神魂药物来医治，盗梦师恰是此道中的医师。神魂一道支脉众多，盗梦师是其中最难最强最少的一支。那就是苟氏一族的盗梦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到地方了再给你说。到时候你可得帮忙啊。”

    郎格露出神秘的微笑说道。求人还要卖关子，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

    哎，算了。我现在也不敢得罪他。搁几天前，直接喊他滚蛋。

    “老爷爷，这晚上黑黢黢的。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明早再赶路。”

    我没有再搭理郎格，来到郎勤身边推开两个灰衣青年说道。我其实想在苟村附近再停留一晚。

    “也好，就在苟村边上歇息吧，反正也出了苟村地界。”

    郎勤暗暗舒了一口气说道。这老头原来也怕得不行。

    “对对对，只要出了苟村，睡哪里都行。”

    郎格跑过来说道。

    “老爷爷，还是再走远一点吧，免得晚上被淹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苟村，除了肃穆的梦巫雕像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见了。

    “无欢兄弟。你大可不必流连忘返，舍不得苟村的穷山恶水，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中精彩得多。昨晚要不是住的地方还算安全，我们说不定就被砸死在那里。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苟村没了，你得到了新的天地。反正苟村就剩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也没有多少意思。放心吧，两年后你暴毙，你二哥替你收尸，再风风光光地下葬。”

    郎格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越说越激动，最后拍着胸口保证道，一副极为关照我的模样。

    我......T.......

    郎格你个蠢货，我真是谢谢你，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谁稀罕外面的花花世界，我有我的族人们就够了，他们还活在我的梦里，鲜活的，有血有肉，完全不比生前差一点。

    唯一的安慰是，出村有个收尸的人，这点的确不错。

    不过......在苟村，所有死去的人肉身均不会腐烂，只是会变得僵硬无比，黢黑异常。昨晚，经过金阳天巫和丹阳子的一战，破坏了那什么“禁元大阵”，族人们的尸体不知道是否还能保持原样。如果浸泡在水中，尸体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弄坏。

    我甩开郎格的手，一边摸黑走路一边在想着苟村族人的事情。黑夜对我来说，比白天更亲近更可爱。盗梦师的国度在夜晚，而非白昼。一到晚上，苟村就特别热闹。

    一想到苟村，我的心滴血不停。之前我怨恨苟东西爷爷，现在多了两个痛恨至极的对象：金阳天巫和丹阳子。他们即使再怎么强横无匹也丝毫不能减少我想将他们千刀万剐的心。

    “好了，就在前面的小树林里搭建帐篷休息吧。之前浸湿的东西如果还没有干，正好可以拿出来晾一晾。赵全，把包放下，去找点柴火来。”

    郎勤拄着拐杖吩咐一个灰衣青年说道。

    “咦，奇了怪，这天上的圆月怎么又出来了，还这么大，这么亮，现在跟白天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郎格倚靠在树上，抬头望着明亮的夜空自言自语。

    月明星稀，晴空万里。天汉茫茫，大千无极。

    “无欢兄弟，你长这么大，真的没有离开过苟村半步？”

    郎格摆出一个惬意的姿势侧头向我问道。

    “没有。别说半步，连鞋尖都没有。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村子，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把一路上“叮叮咚咚”的铜锅，勺子和炉子放在地上说道，抬头看了一眼郎格。

    “别别别，无欢兄弟，你别这样看着我。你们苟村人是不是都喜欢这样看人，怪吓人的。眼神里总藏着一股邪气。”

    郎格站直身体做出防御的姿势说道。

    “有吗？我自己怎么没有发现。我们苟村人都很和善的。”

    我转动眼珠然后斜眼看着郎格说道。

    “鬼啊！”

    郎格两步逃离，嘴中大喊道。

    “切！胆小鬼！拿把剑当摆设。”

    我鄙夷地说道，然后埋头准备起锅做饭。

    我自己去小溪里用铜锅装了一半水，点起火堆，然后架在上面。慢慢地用铜勺搅拌刚放进去的苟菜籽。哎，得尽快到嘉南城开始刨土种地，也不知道苟菜是否能在苟村之外的土壤里顺利长成。离开苟村，真是什么都不方便。我的那把老藤椅，估计已经被湖水泡烂了。

    现在既然出了苟村，只能和郎勤、郎格他们吃一样的伙食，哪有那么多的苟菜籽供我挥霍。想到这里我不禁后悔起来，怪自己平日里好吃懒做，只要填饱了肚子，根本不愿哪怕勤快一点。族人们陆续死完后，苟村里的绝大部分种子早已被我吃了个精光，要不是没办法，剩下的苟菜种子也说不定被我吞干净了。我姐姐又对我极为宠溺，有段时间顿顿吃的苟菜种子，那滋味真是让人上头。

    好吧，今晚就拿十颗“三彩梦灵株”的种子尝尝鲜，反正到嘉南城还有另外一半。败家子就败家子吧，反正苟村都没了，我已经没有可败的了。

    我掏出小布袋，小心翼翼地从中出挑出十颗散发着绿色、蓝色和紫色的芝麻大种子一颗颗丢进铜锅里开始煮。月光透过稀稀落落的树枝洒在我的锅里，周边浮现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这是怎么回事？“三彩梦灵株”种子和月光产生了互动？随后一股带着甜味的清香扑面而来，犹如绝世珍馐般令人着迷。

    “啊，真舒服。”我闻着这股雾气满足地说道。

    正当我准备享受用不同种子混合煮成的苟菜汤时，身后突然刮来一股阴风，冻得我一个激灵。铜锅下火焰摇晃不定，小树林“嘎吱”作响。我抬头往前看去。郎勤和郎格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冤枉啊，冤枉啊，冤枉啊。”

    “是苟东西拿走的阵眼，是他，是他，就是他。”

    在我身后响起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声音。这道声音在我周边飘忽不定，完全无法确定其具体的方位和距离。

    “是，是，是谁？是谁在那装神弄鬼！快给本村长出来！”

    我牙关嘎嘎作响，给自己壮胆骂了几句后，艰难地扭过脖子朝着身后望去。

    “啊！鬼啊，鬼啊，真的有鬼！”

    我看见一个披头散发，指甲黑而长，四肢瘦得只剩骨头的黑色鬼影在“呼～呼～呼”地飞来飞去。我虽看不清其面容，但从那鬼影上传出来怨念，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怨念滔天！是孤魂野鬼索命来了！

    黑色鬼影不断向我逼近，我看到了它漆黑指甲上发出的森森寒光！

    我被吓得魂飞魄散，使劲蹬着双腿往后挪动。“呼～”地一声，黑色鬼影化成一道黑烟竟然钻进了我的眉心中。

    “天黑请闭眼，半夜鬼敲门！”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掐诀，张嘴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