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水晶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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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他们很恩爱。
父亲无论工作到多晚,回家后她和母亲看到的只会是微笑着的脸,而母亲则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士,这也让父亲在朋友面前非常有面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一切都变了。
某天,低矮的门被推开,昏黄稀疏的光芒映着她的眼睛,她开心的迎上去,但却没在父亲被阴影覆盖的脸上找到笑容。
至此以后,父亲逐渐显现出了其它的情绪,母亲也经常很晚回家。
家里不再温暖了,她觉得可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家里的地板渗透进雨水的缘故。
后来的一段时间,母亲从很晚回家变成了很少回家,父亲和一齐住在棚户区的朋友们喝酒时,面对他们的艳羡说起了醉话。
他发泄似的逐个提起母亲的缺点;说她不愿意工作,说她不会做饭,说她成天吵闹着要在城里住……
但朋友们都觉得父亲是在说反话和炫耀,因为父亲曾不止一次的在他们面前说母亲有多么温柔,又多么贤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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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沉闷,还有怎么都避免不了的霉味,陪伴着她的渐渐只剩下这些。
因为饿,她尝试煮饭,因为冷,她尝试将两件衣裳缝补成一件,但天花板上的那道缝隙她却怎么也够不到……
幸好隔壁的大哥哥很热心的答应了她的请求,用木板帮她加固好了漏雨的天花板,还时常陪她聊天,讲很多有趣的故事。
她将小家竭力变得更好,期待着回到曾经的模样,再然后,她想要嫁给那个大哥哥,这样以后还能跟父亲母亲生活在一起。
可不好的事总是接踵而至,因为工作,父亲失去了一条腿,而母亲自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过了段时间,在父亲的推荐下她有了第一份工作。
很累,但每每想到干完活,回家再帮父亲按完腿后就可以抱着水杯听大哥哥讲故事她就仿佛又有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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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想着跑,这是你们欠老子的!”
她很想说不会因为结婚就不照顾父亲了,但脸上的红肿和父亲疯了似的目光让她不敢张嘴解释。
隔壁的大哥哥一家搬走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连最后一面也未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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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母亲突然回来了,她牵着一个小男孩。
她很高兴能再次看到母亲,但不知怎的,那一刻脸就像是坏掉了,怎么也做不出表达欣喜和雀跃的表情。
父亲看到母亲时很愤怒,很可怕,他用拐杖狠狠地抽打着母亲,但最终还是没赶母亲走,一同留下的还有那个小男孩。
再次和母亲生活在一块,她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干活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但没过多久她就在工作中晕倒了。
醒来时,她心疼被扣掉的薪资,但在父亲和母亲失望的看着她时,她更恨突然晕倒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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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满六岁了,这天工作结束后父亲和母亲终于对她露出了微笑,母亲甚至亲自为她煮了红薯粥,并第一次做了全家人的饭。
弟弟吃了一口吐了出去,她一边心疼食物,一边安慰母亲不要生气。
虽然味道不是很好,但她知道母亲是不会做饭的,今天应该是第一次做,所以她大口大口的吃完特意煮给自己的粥,舔着嘴唇笑说:
“真的好好吃啊,如果每天都能尝到母亲做的饭得多幸福呀~”
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如果真的这样的话母亲就得每天都要做饭了,她偷偷的看向母亲,听到了一句让她幸福到哽咽的话。
“可以哦,妈妈答应瑶儿。”
…
睁开眼,想要揉一揉昏昏沉沉的脑袋,但手好像被捆着,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五官是还行但皮肤太差了,也不知养多久才能恢复过来,而且年龄都二十三了,四个金魂币顶天了。”
“皮肤是黑了点,但您别看她瘦,她可是很能干的,六岁就开始工作,照顾了我十几年。”
“就是就是,她一个人就能养活我们一家三口,而且还会做各种活计呢,要不是为了我儿子……”
他们争吵着,那人不耐烦了,“算了,懒得跟你们两个畜牲废话。”
…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六岁那年,自己没有点亮那块漂亮的水晶球……
她在队伍中呆滞的走着,慢慢的走不动了,跌倒在地上,便被拖到马车上,等醒来后又被赶下去。
走了很久,很久。
突然的,仿佛有着什么吸引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寻找起来。
那是一个微笑着的,漂亮的男孩,他亲昵的吻着自己粗糙的手,说:
“忘掉父亲,忘掉母亲,我带你逃离这一切,去很远的地方,然后一起存钱,搬进不会漏风雨的屋子,躲在不用蜷缩着身体睡觉的床……
只要这样,我们就能重新开始了,你能做到吗?”
她呆呆的看着他,旋即坚定道:“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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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观察着同行的人员,慢慢的走在了队伍后方,默默听着身后几个男人的交谈声。
‘要换辆马力好的车辆。
接收的人是外号荆玫瑰的女性。
今天还有一批货物。
订单交付完约好去放松。
有人好奇荆玫瑰漂不漂亮。
荆玫瑰很胖,很有钱,有很强的魂师靠山。
有人之后要先离开,他们都叫他阎子。
纳芳院。’
…
“找不到,找不到,没时间了,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检查着包裹里的物品,双眼无神的不停低喃着。
停驻良久,她返回方才的店铺。
“可以用您的工具和材料让我自己做吗,我有很多魂币的。”
她拿出装着魂币的钱袋递上前。
男人不动声色的接过,在打开看了眼后戏谑道:“不够呢,不过要是伺候我一顿,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考虑一下。”
见她没有反应,男人微微意外,随后兴冲冲的关上门,背靠着柜台招了招手。
她沉默着抬起脚尖,缓缓走去,双腿弯曲,跪下身。
“不用这么夸张…”
“求您了。”
她将额头贴在男人脚背,声音低哑到让人浑身不适。
“如果,如果我再来,就什么都听您的。”
男人气到发笑,薅起她的头发喊道:“你当我是傻子嘛?”
“如果我回来了,就说明我真的没地方去的。”她双目澄净,满是认真。
男人愣住。
“……真他娘晦气!”
他拽着头发猛的将她甩开,随即回柜台里坐下。
“动作最好麻利点,你付的钱可只够老子晚歇业两个时辰。”
他不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