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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龙少爷

    昊江一行,在龙广辉的带领下,浑浑噩噩的进了杭州城。

    原本以为,无凭无据的身份,会是一个极大的隐忧。但到了城门口时,那守城的兵卒,远远见着商队龙家的旗号,早就主动迎了上来。

    守城的兵卒,连驮马上的物事是什么,都懒得打听。迎着龙广辉,两人小站一会,拉了几句家常,打个照面,客套一番。驼队连个停顿都没有,就这样进了城去。

    昊江走过二人身边时,还特意朝那松松垮垮的兵卒看去,那小头目斜瞥了他一眼,半点兴趣都没有,随即回过了头去。

    这杭州,在上一世中,一行六人里,谁没到过?鼎鼎大名的西湖,更是数度游览。可而今,在这异世界中,故地重游时,却半点熟悉的景致都找不见。走过那幽深狭长的门洞,只一个感觉。

    这城墙好高,这门洞,好长!

    来不及做唏嘘悲秋之感。一行数人,在驼队的带领下,穿街过巷,七拐八绕,已到了江边一处货栈门前。

    那货栈,也是龙家的自有产业。

    门前耍闲的众人,见着驼队归来。却鲜有兴奋喜悦之情,只是满腹忧愁,拿眼打量那驮马上,一摞摞堆得冒尖的麻布袋子。

    驼铃惊动了货栈内的主事。

    正门里,一阵声响。两个干瘪老头,领着一群帮众,簇拥了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的人物。走了出来。

    那孩子,虽也一身粗服布衣,与这货栈间劳苦人一样的穿戴。但那身洁净整齐,虎虎生风的步履,以及周遭众人,对他的恭敬。便显然不是寻常家的孩子,自有一股难掩的贵气,总还是遮不过去。

    “龙辉叔。”龙广辉正止住马队,指挥卸货。突然听得这声,急忙回头,打了一躬。

    “少爷。”随即有些惊讶的问道。

    “少爷怎么到这货场来了。”

    小少爷摆了摆手。只一味拿眼瞅着那十数匹驮马,以及马背上满载的货物。

    “你这一趟,也多了?”

    龙广辉听到这一问,也便明白问题的所在了。

    “多了,几乎多了三倍。”

    果然,随着龙广辉的这声回应。小公子身后的那一堆人,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一个个哭丧着脸。

    那小公子,也随之拧紧了眉头,愁容上来了。

    龙广辉又一次关切的问道。

    “公子,您不陪着二老爷,怎么到货场来了。”

    “父亲让我今年过来学习一下,如何打理龙手的生意。谁知大伯听了,竟是说今年龙手的发卖,全交给我负责。

    前几天经手的时候,账房里说,为今年的龙手,几乎多了三倍的支出。账面上紧手,要从别处抽一些来垫着。

    既然伯父与父亲决定了让我主持今年的商事,也不能不过来瞧瞧。没想着,你今儿也到了。”

    两人叙了两句,很明显,那小公子此刻正忧心忡忡,满腹的焦虑。并没什么闲谈的兴致。也就此时,他瞟见了昊江等一行。

    “这些又是什么人?瞧着也不是家里的。”

    龙广辉立刻进了距离,贴近来说。

    “是二老爷的客人。”

    “啊?是父亲的客人。”小公子的这句话,让龙广辉不知道如何接了。这场面里,也不能说得那么细,不能说得那么全。

    “安顿了没有。”小公子瞅着昊江等人的那一身衣衫,直皱眉头。

    “刚到呢。”龙广辉赶忙赔笑到。

    “行吧。既然是父亲的客人,就招待到别院里去吧。”

    龙广辉听得这一安排,立时瞪大了眼睛。只是这误会是他自己闹出来的,如今小公子发了话。自己却也只能是照办了。

    “去账上支一百两。想必各位客人一路远道而来,并不宽裕。另外,叫成衣行的人来,换一身吧,都破了。”

    这小公子一口气说完,依旧心结不解,自顾着去了。丢下龙广辉与昊江等,在那里面面相觑。

    “你家这位公子,倒很是古道热肠,真诚待客啊!”华生鼓着喉结。好半天,悠悠的来了这么一句。

    龙广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既然小公子发了话,无论误会与否。待得货场这边的事了,龙广辉真就领着众人,到了账房里,支了一百两出来。

    他极是不甘的捧着那盘银锭,递到昊江面前。“江先生,如今市价,这中等的粮米,一石也就值一吊钱。一石粮食按大晟国的度量,约莫二百斤。

    一吊钱乃是一千文,官府的定价,一两银子恰好折合一吊钱。但如今市面上,白银稀缺,实际上,总多那么一成。你这手里捧着的,可就是两万多斤的粮食了。这要在一般人家,也是几年的花销了。”

    这一路上,龙广辉是看出来了,这几人,不但对帝国种种一头雾水,生活上的琐事,更是无知得荒唐。这时候突然赏得这份钱财。龙广辉半是嫉妒,办事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此后,龙广辉更是将数人送到别院上来。那别院的主管,见着这样一群,直皱眉头。

    原来这别院,不是他处,正是龙家如今两大当家龙老大爷、龙老二爷在杭州的居所。龙家乃系南院商盟中,有头有脸的几大家族之一。本就依着杭州起家。

    如今已积累数十年了,老宅早就人丁纷繁,整日吵得不可开交。这龙大爷与龙二爷,嫌着老宅里纷扰喧闹,琐事不断,便干脆出了来,常年只在这别院中起居。

    如今龙二爷更多时日都在金陵的南院理事院中理事,襄助院中的总长与次长处理商盟事务。

    那次长年事已高,已渐不问事。龙二爷,眼看着这几年,便有望问鼎这次长宝座。将龙家声望,再抬一级。因此,这别院,更多是龙老大爷起居之所。

    货栈上见着的小公子,常年随父在金陵行走。如今得了自主任事的机会,只凭一腔血气,蒙头前冲。一时不辨轻重,既不过问详细,也不禀明家主。一味爽直,竟把这些人都安措到家中来了。

    龙广辉说明了情形。那管事的,见是二老爷家里的小公子吩咐的,便也不能再说什么。

    只是拉了龙广辉到一旁。“你给我句实话,这些人究竟怎生个来历。”

    龙广辉面露苦色,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都是照二老爷的吩咐,请来的。已知会过了,方才午间,收到了的准信是,叫安排在杭州城里,等爷回来后,亲自见上一面,再做安排。”

    “你这孙子,办的好差事。如此不明不白,你却推给我,叫我如何安置得了。”

    “事已至此,不拘如何,都劳您老费心了。随便在院里寻个地方,管待他们几日,等着二老爷到了,这事便了了。”

    “去去去,去你娘的。这会儿又说这些光面的话,早不跟少爷交代清楚。”

    龙广辉只得讪讪的退了下来。

    临别之时,又不忘补了一句。“少爷说,叫成衣行的人来,怎么也做几身体面的衣裳。”

    管事的只把眉眼横起来,这回却是一个字都懒得跟他说了。

    昊江等人,远远站在一旁,对那二人的对话,毫无所闻。只看着面前这白墙灰瓦,横过大半条街,好一处气派的江南民居。

    那边议妥,管事的笑脸迎了上来。竟是诸事不问,单就热络的将众人,从偏门里请了进去。

    入得门时,里边果然又是别样景致。亭台楼阁,山水庭院交相措置,江南林园的精致,单从那月门中,偶然露出的一角,便处处讲究,处处典雅。

    这里头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无不向到访的来客,骄傲的展露着一个百年家族,兴盛富庶的丰厚底蕴与雅致性情。

    只是可惜,仅仅进了两道门,这处庭院只见着小小一角,便被管事的引到了一处临街的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