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宇抬眼看他。

    他是发现自己不妥了？

    江港生笑了下：“我是惋惜，你来我们公司太晚，如果陈太还在，一定肯做你的经纪人。”

    在香江，有两个超级经纪人，捧红了大半个娱乐圈。

    陈太，叫陈淑分。

    向太，叫陈明瑛。

    陈太更是首创香江经纪人模式。

    张国容、梅艳方、张雪友等叱咤香江乐坛的天王巨星，都是由她一手包装打造。

    她是几十年后，仍被人津津乐道的传奇超级经纪人。

    她和老公也是华星娱乐创办人。

    只可惜，早在1986年，电视台高层与唱片公司主管理念不合，她挂职求去，开办了自己的公司，带走由她一手打造的巨星张国容。

    江港生是她老臣子，看到李天宇这样资质的后生仔，自然而然想起最爱才的她。

    不过，高层风云，不足为还没出道的新人讲。

    江港生手指敲敲办公桌：“看下合同条款，没问题就签名吧。”

    李天宇已经看过一遍。

    合同是华星签艺人的标准合同。

    签约后每个月可以领九千块，另有置装费三千。

    公司会安排他出节目、灌唱片、搞活动。

    如有版权收入、活动经费、广告代言，分成比例：华星7，他3。

    签约期限三年。

    公司承诺：三年中，会给予他培训深造的机会，并在他身上倾注相应资源。

    对于李天宇这样还没出道的新人，算是非常公道的条件。

    当然，李天宇也看得出，这些条款中，隐含有极大的弹性。

    只不过，他根本没得选。

    所有渴望杀出一条血路的底层人，都没得选。

    他接过签字笔，笔尖就要落在签名处，忽然顿住。

    抬头看向江港生。

    江港生笑容敛住，回视他：“后生仔不要好高骛远，大家都是这样走来。Leslie和阿梅初入行，一样签这种制式合同。更优厚的条件，公司给你舞台，你自己凭本事拿！”

    “不是，江总，我不想骗公司，我嗓子还没好。真正可以签？”李天宇权衡过利弊，还是决定说出来。

    说话嗓音这种事，最多只能骗过一刻，连今天都过不了关。

    再社恐，他也不可能在面试时，全程一个字都不说。

    即使用欺骗的手段，签了合约，公司恼恨你，分分钟雪藏三年，他在整个行业的名声也彻底完蛋。

    再加上，前世信息告诉他，江港生虽然一直比较低调，但却是一个真正有音乐才华的制作人，有许多优秀的词曲作品问世。

    这样的人，最容易共情，为天才折戟痛惜扼腕，也最讨厌耍手段。

    所以，他坦白说出来。

    江港生愕然看住他。

    这后生仔好诚实！

    但是，这一开口说话，嗓音真叫人听了发噩梦。

    顾家辉刚刚称赞他“被天使吻过的嗓音”，怎么忽然变成了这种嘶哑难听的破锣嗓子？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爆发起一个尖利的女声：“Boss，不可以签！这种嗓音条件，扔大街上免费派送，都不会有人肯听。”

    江港生皱眉：“阿林。”

    虽然是事实，也没必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阿林冷笑道：“江总，我这人讲话直，你不好见怪啦。就算公司签了他，我也不敢给这种嗓子做经纪人。他坐冷板凳，浪费三年青春，我也跟住熬三年？”

    “这种破锣嗓，我如果带，都不好意思出街见行家——背地里还不知被怎样笑！”

    李天宇抿紧了嘴，那些过往被全香江暴嘲的记忆，被这位叫“阿林”的女经纪人彻底激活。

    他微微攥着拳，控制着自己，以免一拳砸过去。

    “好了，阿林，你先出去。不会让你做他经纪人了。”江港生比女经纪厚道，直接撵她。

    阿林喜笑颜开，走出办公室，关门前没忘记提醒：“BOSS，你不好同情心泛滥啊！连累公司，分分钟老板骂到臭头。”

    “你走啦。”江港生挥挥手。

    她彻底消失后，办公室剩下的两个人一时都有些尴尬。

    好半晌，江港生才说：“天宇啊，你做人诚实，我很钟意。但是呢，你情况这样特殊……”

    “不如，我等你一阵，你医好嗓子，我们照样签约？”

    李天宇有些失落。

    不过，他也知道，唱片公司是签歌手，如果自己唱不了歌，别人签来做什么？

    华星娱乐如果真肯等他，已经是最好结局……

    他只能强颜欢笑：“江总，多谢你肯给我机会。”

    亲耳领略过这后生仔空灵悠远，荡气回肠的歌声，再听他如今的声气，江港生心中更加惋惜。

    仿佛目睹天使折翼。

    他想了想，给了张名片给李天宇：“你去看这个医生，他曾经治好过我们的艺人的嗓子。就说是我介绍。我等你再来同我签约。”

    “谢谢。”李天宇只能失落离开。

    办公室门重新关上，江港生过了好久，还是觉得惋惜。

    终于，他伸出手，拿起电话筒，拨了一个数目字。

    正要拨出去，办公室门突然被人“砰”地推开了。

    江港生立即自大班椅上，站了起来：“老板，有事找我？”

    进来的人，正是华星娱乐现任总经理陈新建。

    “李天宇呢？”这位皇家香江警察出身的老总，作风雷厉风行，单刀直入发问。

    江港生惊了：“BOSS，你认识他？”

    “同你一样，决赛现场第一次见啦。”陈新建又追问：“他人呢？”

    江港生愣了愣，答：“我叫他先返去了……”

    陈新建拿起桌子上的合同，翻到最后页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问：“他不签？还是你不签他？”

    做这么久华星音乐总监，江港生还是第一次遇到，老总亲自过问一个新人签约事宜。

    他忙道：“阿林虽然有些偏激，却也没有乱讲……”

    他话还没说完，陈建新皱眉反问：“阿林讲什么了？”

    “哦，哦……”阿林没在Boss面前八卦呀……

    江港生更加摸不到头脑，不明白老总的意思。

    “你快叫人，追他返来呀。”陈新建催促。

    江港生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实话实说：“我知BOSS你爱才，只是，他嗓子真坏了。”

    “我刚刚有介绍医生给他。听过医生建议，我们再决定签不签比较好，也能最大限度保证公司利益。”

    陈新建懒得废话，将手中的一大沓新闻纸，“啪”一声扔在他面前。

    江港生接过翻了一翻，瞳孔地震。

    他只看了几份报纸的标题，就说：“我马上亲自去，请他回来签约。”

    陈新建只答了一个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