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呼啸而去。

    一片忙乱，生怕惹上滔天大祸的所有人，总算安心。

    摄影师在导演的调度下，又抓拍了好多海天美景和两个主角的大特写。

    花了一天时间，完成拍摄任务，邮轮返航。

    到达维多利亚海港时，落日的余辉才铺满海面。

    天光与水影交错，美轮美奂。

    *

    黎晓田向来工作狂，中途发生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他的兴致。

    成班人马一下船，就被他拉去了电视城连轴转。

    他的话：“让天宇保持这样的状态唱，最紧要。”

    做艺术的都知道，悠然神会，物我两忘全情投入的最佳状态，可遇而不可求。

    李天宇状态这样棒，当然要有风使尽帆。

    只苦了一班以为今天可以早早收工的剧组工作人员。

    个个有苦，还不敢叫出来。

    李天宇倒是乐意之至。

    刚刚，水中美人鱼和那支歌，对他巨大的冲击力，还后劲十足。

    他的脑海中，全都是泉先的倩影。

    还有刚刚体验过的极致情感体验。

    回到录音棚，好轻易就重新调出来，将歌唱到最好。

    等到收工，已是夜里十点。

    他自唐楼楼梯返家。

    拿出钥匙，轻手轻脚开了门。

    靓仙正半躺在很旧的沙发上，披了件衣服，人已经睡着了。

    沙发边上，滑落了一团毛线。

    旁边放着一件还未完工的深蓝色毛衣。

    李天宇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件男式毛衣。

    阿妈是特意给他织的。

    他鼻子有点酸。

    说不清是温暖，还是感伤。

    靓仙却已听见动静，伸个懒腰坐起来：“儿子，返来了？我去给你热菜，你等下。”

    她站起身就往厨房走。

    他一把抱住阿妈肩膀：“我都吃过了，你快睡呀，一直等我做什么？万一我开大夜，难道阿妈你等到天亮？”

    靓仙笑道：“你老妈不惯睡那么早啦，又不可以去登台，反正都没事做，就打着毛线等你咯。谁知道，竟然睡着了。”

    她拍了下肩膀上的手：“松手！吃过饭也喝碗汤，那罐雪梨川贝猪骨汤，你老妈守着煲了一下午。你不喝，我可不依。”

    “好！我饮光光啦。”这都是阿妈的心意，雪梨川贝猪骨汤，对喉咙好。

    阿妈比李天宇还要紧张他的嗓子。

    自从他重生，每天她都换着花样给他炖各种各样的靓汤。

    这些靓汤的共同点：润肺清喉。

    好快，靓仙手捧着一大碗白生生的靓汤出来。

    李天宇坐在饭桌前，已闻到扑鼻香味。

    看一眼，更加内容满满。

    微黄的是炖过的鸭梨，雪白的是川贝，粉粉嫩嫩还在汤碗中微颤的，是带了好多肉的猪排骨。

    “快喝呀，崽崽。”靓仙带着笑催促。

    李天宇站起身，也去盛了一碗，放在靓仙面前：“阿妈，你喝。”

    想到阿妈前世是喉癌，成日嗓子痛，李天宇就心痛。

    以后，他养嗓子，也要监督着阿妈也要养。

    靓仙还在嘟嘟囔囔：“我早都喝过了，这一锅都是留给你的。”

    李天宇将碗又推过去一点：“你不好骗我啦。我还不知道你？从小都是，我吃肉你只肯吃菜，我喝汤，你只肯喝最后涮锅的。”

    他越说，越觉得又温暖又愧疚。

    可以重新得回这样爱他的阿妈，好温暖。

    前世的自己，就那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阿妈的爱，从来都没想过要反哺给她什么。

    心中内疚到不行。

    “呐！我喝你都要喝啦。”李天宇向阿妈强调。

    靓仙看了看李天宇的碗里，又看看自己的碗里。

    她碗中，儿子给她盛了更多的肉，更多的汤水和药材。

    “好、好、好。”靓仙连声答应。

    拿出两只汤匙，分别放入两个碗中。

    她右手持了汤匙，舀起满满一汤匙肉。

    “阿妈，快吃呀。”看靓仙肯吃，李天宇心中也安心了些。

    他正要也拿起汤匙喝汤吃肉。

    谁知，靓仙手中的汤匙突然转了个弯。

    满满一汤匙的肉，都倒入了李天宇手中本来就内容充足的汤碗里。

    “阿妈，你偷机！”李天宇不甘示弱，也舀出更多的肉，要往阿妈汤碗中倒。

    靓仙赶紧双手牢牢护住汤碗：“儿子，你多吃点肉，养力气，唱歌才唱得久。你要还回来，阿妈就不吃了。”

    “好啦，好啦。”李天宇了解她脾气。

    慈母心肠，又向来说一不二。

    两母子重新在饭桌两边对坐，拿起汤匙齐齐开动。

    汤匙才放入口中，浓郁的肉香满口氤氲。

    一口咬下去，炖得十分软烂的瘦肉中，汤汁满溢。

    清甜的汤汁，将秋天的燥气全都驱散了。

    鲜得李天宇连连咂舌。

    雪梨脆甜，川贝微苦，阿妈的味道永远一级棒。

    吃毕。

    “阿妈，你不可以去庙街登台，一个人在家是不是好无聊？”李天宇重启刚刚的话题。

    靓仙微微出神。

    庙街鱼龙混杂，却热闹非凡，登台了那么多年，她还真早就习惯了那种环境。

    现在，晚晚呆在家中，儿子又不在家，一个人对住四面墙，确实好无聊。

    “我应承了你，不去就是不去啦。”靓仙还是挥挥头，不想儿子不安心。

    那些古惑仔好猖狂，何必吓儿子。

    李天宇忙道：“等我忙完这阵，陪你去买台大彩电，你就可以在家舒舒服服看粤语长片。”

    他早就答应过阿妈的。

    这样阿妈一个人在家，也没有这样闷。

    靓仙惊喜：“那我不是就可以在电视里看到你啦？”

    李天宇正想摇头，忽然想到刚刚拍那支广告MV，说不定还真是可以。

    靓仙连连拍掌：“好耶！最好买那种可以录像的。我要录下来看八遍！”

    想了想，她又有些迟疑：“还是迟些啦，你刚到公司，人工都还没开。我又没得唱，港纸用一张少一张。”

    91年时，彩电还是奢侈电器，在香江也要好几千蚊。

    他们家穷，靓仙知悭识俭，孤儿寡母的钱每一张，都是算着用。

    “安啦，今次公司让我拍广告MV，一定有花红拿！”

    *

    与此同时，深水埗基隆街大排档。

    爆炒的香气，飘满整条街。

    这里是著名的大排档一条街。

    沿街好多大排档。

    夜未央，蟹正香。

    满桌子推杯换盏。

    夹一块生炒排骨，正往嘴里送的，正是《香江猎奇》的江狗仔。

    他左顾右盼，得意非凡。

    江狗仔最近接连爆稿，花红拿得手软。

    “江哥，你一支笔简直是财神爷的笔。全香江那么多行家，个个都写李天宇，哪个有你敏锐？”狐朋狗友们举起酒杯纷纷吹捧。

    “李天宇？财神爷啦！”江狗仔得意洋洋答话，BP机忽然响起。

    只看了一眼，他腾地从塑胶凳上站起，脸色骤然大变。

    窄窄的BP机屏幕上，明晃晃地显示着一条声讯台转达的讯息：李天宇不是哑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