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台对线之夜后，江狗仔请了两天假避风头。

    但是，打工人，打工命，总要回报社面对现实。

    这天一大早，他收拾好全副装备，开了面包车回《猎奇》报社。

    按照往常习惯，走到楼下，先去临街的“福记”，喝鲮鱼丸牛肉粥。

    “福记”粥铺是二十多年的老字号，福伯刚刚传给儿子，手艺却没变。

    附近公司的打工人，每天早晨就等着喝这一碗好味粥。

    江狗仔在《猎奇》干了五年，就喝了“福记”的粥五年。

    这里，最难得是粥铺的人情味。

    每桌，老板都会送熟客一只煎荷包蛋。

    江狗仔吃足五年，早都习惯。

    走到“福记”，他和往常一样，还没落座就扬声喊：“老板，一碗鲮鱼丸牛肉粥，一笼虾仁烧卖。”

    喊完，他就感觉有些怪。又没想出来究竟什么事怪。

    坐在木桌边，等着上餐点。

    十五分钟后，江狗仔忽然发现，坐在对面桌的靓女，比他后进店，都已经喝上了鲮鱼粥。

    他总算想出，怪在哪里：

    平常时候，老板早都欢快应承一声，再给他拿来当天的新闻纸，让他一边看报，一边等早餐。

    今天，他在这坐了十五分钟，理都没人理他。

    “福记”现在的生意，也并没有好到忙都忙不过来呀！

    “老板！”江狗仔扬声高喊。

    “福记”小老板看总算磨磨蹭蹭过来了。

    “老板，我叫的鲮鱼丸牛肉粥、虾仁烧卖，催下单啦。”江狗仔又说了一遍。

    小老板却没有动，看一眼江狗仔，又看一眼手中的报纸，忽然问：“江先生，你是不是叫做江荣达？”

    江狗仔愣了一愣，老板一直都知道他姓江。

    但，他不记得自己说过名字呀。

    “你怎知我名字？”他脱口而出。

    小老板又问：“是在《香江猎奇》高就的江记者？”

    “是的啦。你是不是有冤屈要伸？有料要爆？都可以话给我知，足够分量，我包给你炒上头条！”江狗仔觉得自己是日行一善。

    他估计老板是遇见冤屈不公，他家虽然是娱乐报纸，如果可以爆稿，他当然也写。

    谁知，小老板脸色骤变，将手中报纸一合，直接赶人：“对不住，你请去其他食铺啦，福记不做‘谣棍’生意！”

    “什么呀？”江狗仔人都惊呆了。

    往日，这位食铺老板最是和气生财，几时见过他这样凶？

    附近食客，听到动静，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江狗仔死去的记忆，在攻击他。

    谣棍！

    他现在终于意识到，香江电台那波直接对线，火力有多猛了！

    连他每天都来吃的早餐铺老板，都被影响，不做他生意。

    “不是呀，老板，我们这么多年街坊，你最知道我，不好听风就是雨，信他人乱讲……”江狗仔还企图抵赖。

    老板冷笑：“我是阿梅歌迷，她给人乱写，天天见报，我都好生气。我再想不到，用厕笔污蔑人的狗仔竟然是你！”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报纸砸到江狗仔脸上。

    江狗仔顺手接过，打开一看，这家报纸登着的大照片竟然是自己！

    还是他摔地上的最狼狈形象。

    黑体字大标题，比他平日里起的还让人飙血压！

    这张小报的行家，骂起同行来，比其他人还要狠！

    江狗仔还是第一次，被人挂在新闻纸上打脸。

    他总算知道，那些被他们曝光，被他们胡编乱造的明星，是什么感受。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还待看内容，早餐店的食客们纷纷跟风撵人：

    “走啦，老板不欢迎你，我们都不欢迎你。”

    “无良狗仔，只知对受害者穷追不舍，落井下石！炒新闻炒到脸都不要！”

    “阿梅又义气、又有本事，你们狗仔还成日诬陷人家。”

    “快点滚啦！站那都污染空气！”

    江狗仔耳朵嗡嗡作响，仿佛看见数不清的骂人的音符，在空中飘飞。

    每一个落在他身上的音符，都化作锋利的飞刀，将他削得鲜血淋漓……

    他飞一般抱头逃跑了。

    早餐没吃到，惹一肚子气。

    又试了一家，那家老板言辞更加激烈。

    老板有过被人冤枉却有口难言，又被拿出来大肆嘲笑的经历。对李天宇的遭遇，简直大起共鸣。

    江狗仔被他骂得魂飞魄散，看着他手中的菜刀，就在自己眼前晃啊、晃啊，他人都崩溃了。

    自第二家食铺逃走后，他再没敢去试其他早餐店。

    只好，饿着肚子上楼。

    到了报社，肚子饿得“咕咕”叫，扫一眼大办公室，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这一次，江狗仔没有忽略直觉。

    他认认真真观察同事们，很快就发现古怪端倪。

    所有人都在接电话。

    有人刚刚挂了话筒，桌子上的电话，立即又响。

    他们《猎奇》什么时候，电话热线这样火爆？

    “叮铃铃”，到处是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

    对桌同事阿祖一眼看见江狗仔，如获救星，忙向他扬了扬手中的电话筒：“阿江，你电话。”

    “找我？”江狗仔指指自己，大惑不解。

    他的线人打电话，都是打他BP机呀！

    怎么打到对桌？

    “快点接啦！”阿祖连声催促，赶紧连电话带电话筒，都甩了过来。

    江狗仔满肚子疑惑，伸手去拿电话筒。

    谁知，大办公室人人都听到阿祖喊人。

    安静了一瞬，忽然到处都在喊：“阿江，你电话，快点来我这里接啦。”

    “阿江，电话。”

    “阿江，读者找你！”

    个个握着电话筒，都好似烫手山芋，恨不得立即甩给他。

    江狗仔一脸迷茫，他离阿祖最近，手都伸过去了，就顺手拿起话筒，贴在耳朵上：“喂？”

    “你是江荣达？”电话筒中，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

    江狗仔总觉得这句话好熟悉，他出自本能答：“是我，请问哪一位？”

    “扑街仔，我叼你老母！一支厕笔成日造谣，怎不见货柜车撞死你这条乱咬的狗呀……”一大堆粤韵风华，源源不断自电话筒中传出。

    “啪”一声，江狗仔挂断了电话。

    气得胸口痛的他，发现所有同事都拿着电话筒，期盼地看着他。

    显然，都在等着他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