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食堂餐桌旁，葛芬抓起餐盘里的面包，沾着酱汁大口咬下，食物气息与香料相辅相成，芬芳填满整个口腔。葛芬本想细嚼慢咽慢慢品尝，可反应过来时已变得狼吞虎咽。

    但论吃相，葛芬身旁的塔什显然更加糟糕。他喝完冒着热气的汤汁，重重将碗放下，看着面前的托米特：

    “我现在能去打包吗？”

    “等任务执行完，我会将打包好的饭菜同报酬一起交给你们。”

    把肉块叉进嘴里，托米特慢条斯理地用餐。由于葛芬二人身为流放犯，为防止意外发生，食堂工作人员没给他们发配刀叉，两人只能用手抓取食物。望向周围，葛芬看见其他守卫不断对托米特指指点点，似乎讨论他总是我行我素。

    “真有爱心，高材生。”

    说话声音传来，某位个子矮小的守卫打好午饭，坐到托米特旁边：

    “无论怎么讲，你不觉得带流放犯进我们食堂过分了吗？”

    “直至任务结束，他们都是我的队员，我不认为这很过分。”

    因为下午的任务，托米特要了杯类似咖啡的黑褐色饮料振奋精神，他抿了小口：

    “况且严格来说，斑迪手下都是流放犯，他们经常进入据点，你们怎么没有意见？”

    “尊重……托米特，这就是你过分的地方，我们没感受到你的尊重。”矮小守卫靠着椅背，“就算再怎么看不惯你，我们都没对你施加暴力，也从未影响过你正常工作。这是我们对你的尊重，可你又给过我们多少？”

    “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过激话语，也从没主动挑起纠纷。”

    “但你总是高高在上，言语充满鄙夷，瞧不起我们……好像只有你所做所为最正确，最理智，最富有智慧。好像所有人都不理解你，除你之外其他人都是废物。”

    不断用餐具拨弄食盘里的蔬菜，矮小守卫接着道：

    “我知道你不该在这，你该去的地方是军队，是指挥所。但既来之则安之，你没必要刻意与众不同，跟我们保持距离，好像我们会腐蚀你似的……托米特，我们能好好相处。”

    “……”

    当作没听见身旁矮小守卫的话，托米特默默吃着东西。

    “看吧，这就是你对我们的不尊重。”

    瞥了眼托米特，矮小守卫手指灵活转动着餐叉：

    “我了解你，我们都了解你，我们知道你从军事学校毕业便进入军队，与同事和长官产生争执又越级上报加深矛盾，最终被抓住疏漏顶格处置，兜兜转转降职来到这里。”

    脸色不变，托米特垂起眼睑，小口咀嚼食物。

    “我们也知道你喜爱面包，每顿饭都要将面包留到最后。”声音逐渐激昂，矮小守卫努力平息情绪，“但你记得住我名字吗？我猜你肯定不知道……我清楚，你看见我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烦人的矮子。”

    盯着餐盘里的食物，托米特嘴唇紧闭拒绝回话。

    “好吧，既然你自视甚高，认为没有交谈的必要，那我们换个话题……你刚才说这些流放犯是你的队员，那让我帮你检验检验他们的忠诚。”见托米特没有回答，矮个子守卫面朝葛芬，“这是我的命令，拿走你们队长盘子里的面包，然后当他面吃掉。”

    我是来吃饭，不是被你们当刀使的……

    “你开玩笑呢，长官。”葛芬笑道，“我只是个罪犯，有些规矩不能逾越。”

    “啧，无聊……”

    没有再纠缠葛芬，守卫转向塔什：

    “你好像与有些守卫关系不错……这样吧，我出一张大斑迪，你把托米特的面包抢走。”

    “真的？”

    陷入犹豫，塔什有些动摇，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我不能这么做，长官。”

    “三张大斑迪。”

    “长官你别再考验我了。”

    “五张。”

    “虽然我很想要，但队长对我很好……”

    “十张。”

    “我不能背叛队长。”

    “啧。”矮小守卫勉为其难，从衣兜里掏出两张中斑迪放在桌上，“眼见为实……这样呢？”

    “愿意为您服务。”

    把钱攥在手里，塔什趁托米特不备，迅速抢走面包，整个塞进嘴里。他双腮撑得鼓鼓囊囊，费力咽下好久才缓过劲来。

    “哈哈哈。”肩膀抖动，守卫笑得捂住肚子，“托米特，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信赖的队员。”

    “……”

    托米特一言不发，面庞没流露任何表情。他站起身，端起餐盘就要离开。

    “等等。”

    伸手将托米特拦住，矮小守卫取出手枪，狠狠拍在桌上。剧烈响动声传遍整个食堂，四周讨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而来。

    他想干什么……

    虽读不懂矮小守卫行为，但葛芬心里已警铃大作。

    “我先声明，枪里没有子弹。”

    掏出两张大斑迪，矮小守卫将钞票放在塔什面前：

    “我听说，你需要钱照顾同被流放的父亲。据说你父亲得了重病，为了托我们从别的城区带营养品，给你父亲滋补身体，你这段时间与我们守卫关系搞得不错。”

    那在广场上，塔什与强壮守卫缠绵，莫非是为了父亲才主动投其所好……

    葛芬揉着额头，或许正如他所设想，塔什与强壮守卫卿卿我我，是后者从其他城区带来物资后索取的回报，又或者塔什想通过这种方式挣得更多钱财，再或是他们两人你情我愿，这些行为只是情感升华后的顺理成章。

    当然，以上三种推测也可能同时存在。

    “我们理解你，毕竟要照顾家人，没人会责怪你的。”将手枪推向塔什，矮小守卫轻声道，“我保证，枪里没有子弹。只要你朝托米特扣动扳机，我就把这两张大斑迪给你。有了它们，我想你父亲生活会好过很多。”

    “真的给我？”

    塔什呼吸急促，眼神在手枪与托米特间游移。

    “真的。”矮小守卫点头，“我只想给托米特个教训，毕竟此时此刻，你才是他的队员，你来动手或许能挫挫他的自尊。”

    “真的没有子弹？”

    “如果有，我会掏更多的钱来收买你。”

    两眼泛起血丝，塔什舔了舔嘴唇。他伸出手，缓慢摸向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