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莫……

    葛芬反应过来，穆迦是以原主姓名，格尔莫·费恩称呼自己。

    “叫我葛芬就好。”

    “……”

    没有回话，穆迦看向面前火堆，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参加这次任务？”

    用手托着下巴，葛芬也望着火焰：

    “你有银色徽章，按理来说，就算斑迪有意，也不用你接受下城区的委托。”

    “无论在哪个城区，这里都是罪城。”

    长叹口气，橘红光芒照耀进穆迦眼眸深处：

    “初进罪城时我年纪尚小，运气好没遇见对孩童动手动脚的流氓。但伴随年龄增长，我逐渐意识到，要保证这种状态持续下去，我就必须朝高处攀登。现在没人敢对我无礼……但从长远来看，银斑迪或许不够。”

    这样啊……

    盯着燃烧的篝火，葛芬心里感慨。或许是被他多次相助，穆迦稍微敞开心扉：

    “抓住任何机会，努力证明自身价值，获取金斑迪就是我的目标……为全面掌控情报，斑迪有让手下参与各项任务的习惯。所以我申请参加这次任务，但实话实说，这些天也是我最危险的经历……”

    “你后悔吗？”

    “当然不会。”回答得十分干脆，穆迦又有些无奈，“不得不承认，或许身处罪城为数不多的好处，就是只要踏踏实实表现能力，斑迪就会给予相应报酬。”

    “你的银色徽章，以及那把寄宿异常力量的匕首就是这样来的？”

    “没错。”

    不知如何回话，葛芬明白，虽然穆迦说得轻描淡写，但为得到基本的安全保障，这些年她应该吃过不少苦头。

    “格尔莫。”

    像是在逃避什么，穆迦把头扭向一边，轻声询问：

    “你杀过人吗？”

    想起与剃刀的战斗，低头看着双手，葛芬轻闭双眼：

    “杀过……虽然此前我从没伤害过人，但在那种情况下，我必须这么做。”

    睁开眼睛，他长出口气：

    “当时不仅是我，还有其他人的生命也受到威胁……”

    “是吗？”

    没再追问详情，穆迦沉默许久，开口继续：

    “其实，我还没有杀过……”

    说到这，她抿着嘴唇：

    “一方面是我运气不错，没碰上非得如此的状况。另一方面则是我害怕……虽然罪城满是罪有应得之徒，却也存在许多蒙受冤屈的流放者。我害怕自己没能辨别，伤害到他们，所以刻意规避这方面任务。尽管这样，我内心也早有准备……”

    “准备？”

    “是的，杀人的准备。”泛起淡淡苦笑，穆迦神情复杂，“我清楚，想得到金斑迪，就必须做好类似觉悟……”

    “穆迦，你不必……”

    “说回你吧。”

    打断葛芬，穆迦正色道：

    “你说你是地狱通路唯一的幸存者……据我所知，因为被明令禁止，十多年前，守卫们就基本会亲自押送流放犯来到罪城。让后者踏上地狱通路这种事，一年最多只有两三次。”

    “那只能说明我运气不好……”

    回想起前些日子，葛芬面露苦笑：

    “先不提体温流失和被野兽袭击，就算我好不容易抵达罪城，如果不是斑迪的管家恰巧在场，门口守卫也不会放我进来。”

    “是管家先生让你进城的？”

    “嗯。”

    “原来如此……”

    联想到某些事物，穆迦陷入沉思。葛芬不解询问：

    “看你这样，莫非知道些什么？”

    “结合你侦探的身份，我大概清楚管家先生为什么帮助你进城。”

    话虽如此，穆迦却没透露太多信息：

    “但这涉及斑迪的私事，我并非完全清楚，也不好说明太多。”

    斑迪的私事吗……

    见穆迦没有继续，葛芬也不再深究。困意席卷而来，他进到睡袋里去。在闭上双眼前，穆迦声音传来：

    “明天执行任务时请务必小心……当然，你救我这么多次，我也会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

    “放心，我会时刻注意。”翻了个身，葛芬喃喃道，“那晚安。”

    “晚安……”

    ……

    呼哧，呼哧……

    早分不清喘息声属于自己，还是背后追逐的野兽，塔什只顾得在夜色下不断奔跑。

    或许是无法在黑暗里看清目标，他身后那灰熊模样，浑身被火焰包裹的野兽没有追来，只是以一定速度紧紧跟随。

    “我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想起在下城区等待照料的父亲，塔什鼓足勇气，他转身抬起手枪扣动扳机。但子弹还没穿进野兽血肉，就被火焰融化，变为铁水滴至雪地滋滋作响。

    怎么办……

    离罪城仍然遥远，塔什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单论体力，他远比不过这头被异常力量塑造出的野兽，最终会因这场你追我赶的游戏丢掉性命。

    爸爸，我该怎么办……

    恍惚间，塔什记起童年，那时他常常陪父亲到森林打猎。但某天父亲却突然把猎枪给他，让他亲自狩猎。

    花了半天时间，年少的塔什终于追踪到猎物。他如往日练习般，架枪瞄准一气呵成，没有犹豫直接开枪。可尽管如此，子弹却完全打偏，猎物也被枪声吓跑。

    父亲来到塔什身边，他没有严肃责备，只是轻声问道：

    “想想看，为什么你没射中？”

    “因为我没瞄准……”

    “不，你瞄得很准，但你没把注意力集中在目标。”

    接过塔什递来的猎枪，父亲架好枪械：

    “儿子，我没读过书，也讲不出什么道理。但我知道，所谓猎人是为了目标而活。”

    “为目标而活？”

    “是的，目标。”重复这个词汇，父亲接着解释，“对猎人而言，只要目标还在，狩猎就没结束，只要还在狩猎，猎人就坚强活着。你必须时刻专注于目标，不要被其他想法干扰。”

    话音刚落，父亲连开数枪。子弹从枪管里射出，越过树木间的缝隙，正中树林里逃窜的猎物，将它射倒在地。

    那几声枪鸣仿佛父亲理念的缩影，永远铭刻进塔什脑海。

    没错，父亲说的没错，我是为目标而活。安全到达罪城，回到父亲身边就是我的目标。我现在只需专注，摒弃掉其他想法……

    咬紧牙关，塔什转身再度开枪。他攻击毫无疑问被野兽的火焰防住，但这次他睁大眼睛，看清通往胜利的机会。

    防御枪击时，野兽会集中烈焰至受到攻击的部位，此时其他地方火焰稀薄，如果朝那些地方快速射击，或许就能造成伤害……

    定住脚步，塔什将准心对准野兽胸口，他开枪射击。如预料那般，野兽为融化子弹将火焰聚集到胸前，其余要害处露出转瞬即逝的破绽。

    赢了……

    忍不住牵起嘴角，塔什向野兽头颅射击。可因喜悦导致的分心让他错失良机，子弹虽与目标头皮接触打出血坑。但野兽迅速化解佯攻，接着让烈焰覆盖头颅，破解这致命一击。

    毫无疑问，在夺取野兽性命前，那颗子弹就被完全融化。

    “妈的！”

    望见被完全激怒，朝自己冲撞而来的野兽，塔什只能抓紧枪把。

    请祝福我，父亲。祝愿我战无不胜，能平安回到你的身边……

    深吸口气，塔什硬着头皮，提枪朝野兽冲了过去……

    ……

    砰！

    模糊听见枪响，葛芬挣开双眼。他望向天空，天已蒙蒙发亮，钻出睡袋坐起，他看见穆迦将熄灭的篝火清理干净，把大部分东西装进铁箱。

    “你醒了？”穆迦抬起头来，“我刚打算叫你。”

    把睡袋叠好放进箱子，葛芬面向穆迦：

    “你听见枪声了吗？”

    “没有，你睡迷糊了吧。”合上箱盖，穆迦将铁箱留在树下，“先把物资放在这……不说这些，你既然看过地图，离核心还有多远？”

    回忆地图里内容，葛芬确切道：

    “一小时之内就能赶到。”

    “那好，争取今天摧毁核心。”穆迦望向远方，“但切记小心。”

    “你也一样。”

    说完，呼吸着清晨有些冷冽的空气，完成准备的两人朝任务地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