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斑迪让这位老管家来找我……

    对于那项未知的任务，葛芬早已做好准备，但此时，他仍然感到紧张。只因拥有侦探这层身份，那位统治罪城的庞然巨物就对他投来目光。他十分清楚，其中既蕴含机会，也充满危险与挑战。

    “稍等片刻，格尔莫先生，我需要处理一些突发情况。”看向穆迦，老管家微笑道，“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

    发出僵硬的声音，尊敬和恐惧，两种情感同时在穆迦眼里出现。

    如我所想，他们早就认识……

    并不意外，先前她谈及这位管家时，葛芬便大致猜到这点。

    “管家先生帮过我许多。”压低声音，穆迦解释道，“自从我偶然完成他的委托过后，他便时不时把一些工作交给我来做，其内容基本相同，都是让我凭借年幼时较为瘦小的体型，潜进反斑迪势力内部，窃取文件资料……正因如此，我才积累到获取银斑迪的资格。”

    记起当时情况，她似乎看到曾经的自己，回过神来，她继续道：

    “作为晚辈，我很尊敬管家先生，也因他的严厉常常感到害怕。但自从我获得银斑迪后，我们就完全断开了联系。”

    “我总算明白……”用交谈缓解紧张，葛芬故意打趣，“最初见面时你那副生人勿进，惜字如金的模样，到底是在学谁。”

    “穆迦。”

    打断他们谈话，看了眼跪在地上，颤颤发抖的帮派人员，老管家缓缓询问：

    “我听说，在不久前，你的银斑迪被他抢走……”

    “没有，我没有抢！”没等回答，帮派人员就大喊大叫道，他眼泪鼻涕糊到一团，“谁说的？是谁在乱说？！给我出来！给我解释清楚！”

    “安静。”

    “……呜！”

    仅仅是简短的命令，帮派人员便被吓得不敢出声。理了理衣袖，老管家再次看向穆迦：

    “你的银斑迪，真的曾被他夺走？”

    “他的确接触过，但那是我故意为之的结果。”摇了摇头，穆迦明确道，“从某种程度来讲，也算是我给他的惩罚。请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的徽章……我清楚，这些徽章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代表罪城的荣誉与骄傲。”

    “很好。”

    如同坚冰融化，老管家的面庞出现些许波澜，这些细微痕迹汇聚成发自内心的微笑。

    但在瞬息之后，他便回到此前严肃的状态，仿佛刚才笑容从不存在。紧紧盯着帮派人员，他眼神愈发锐利：

    “无论怎样，他的确拿到过你的银斑迪……显而易见，你没有任何错误，那既然如此，出错的只能是他。是否发生抢夺已经不再重要，只要他还活着，附近的人都会错误地认为，有人曾抢走斑迪手下的银色徽章，他们甚至会添油加醋地说，这简直轻而易举……”

    “管家先生。”虽然知晓答案，穆迦还是问道，“你想怎么做？”

    “这是我该问你的问题……穆迦，你想怎么做？”后退几步，老管家背起双手，“当然，你我都心知肚明，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能……”

    “你可以，相信我，你一直都可以……”

    内心陷入纠结，看了眼葛芬，又避开他的眼神。穆迦一言不发，沉默着来到帮派人员面前。咬紧牙关，在老管家的注视下，她掏出匕首，抵住被处置者的喉咙。

    “是你把徽章抛给我的。”丧失呐喊的力气，帮派人员满脸疲惫，“我没有错。”

    “……”

    “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才二十多岁，我还想活！”

    “……”

    “砍断一只手，没错，你砍断我一只手吧！不，两只手你都拿去……行吗？”

    “……”

    “行行好，别杀我，求你了，求你了……”

    “……”

    持刀的手不断颤抖，穆迦埋着脑袋，面孔隐藏进黑暗，轻声呢喃：

    “……别看我。”

    在她眼里，四周景象开始扭曲。她清楚，这些扭曲来自罪城，如同无形的触须，牵引她走上前去，切开那柔软的咽喉。一步接着一步，把她塑造成罪城所期待的模样。

    她知道应全力抵抗，但老管家的视线聚焦而来，他视线是那样的沉重，压得她喘不动气，甚至精疲力竭。

    “别看我。”

    稍微抬头，她又看见帮派人员的眼神，像只不停摇动尾巴的小狗，里面装满了乞求。透过扭曲，这些乞求反倒像催化剂般，催动她内心深处的暴力。

    头脑发热，汗珠从额头滴落，此刻，越是面对这样的眼神，她就越无法控制那股因能随意掌控生命，而产生的杀戮欲望。

    舔着嘴唇，她刀刃下沉几分，虽然没割破气管，但也切开皮肤冒出点点猩红。

    “别看我！”

    如同被扫开乌云的光束照射，穆迦猛然察觉到葛芬的目光。他目光是那样坚定，甚至能削弱扭曲，提醒她重回理智。

    穆迦明白，自己现在的行为一定十分难看，苦笑了下，她试想就这样放弃挣扎，肯定轻松许多。但迎着那道目光，迎着里面的质问，她迟迟下不去手。

    “我不能再欺骗自己，告诉自己扭曲才是正常。”

    用谁也听不清楚的语气，她轻声呢喃：

    “如果接受这种扭曲，被彻底同化，那么，这里将永远束缚住我，我也无法离开罪城……”

    “我想跟他一起到外面，一起去查清真相。我想替父母报仇，我想过真正正常的生活。”

    铛……

    匕首掉在地上，仰起头，吐出胸中浊气，朝着葛芬，穆迦露出爽朗的笑容。

    “告诉我，你不动手的原因。”没有因事态发展脱离预期而错愕，老管家语调沉稳，“我不相信，你会在这个时候仁慈。”

    “我只是觉得，没有杀他的理由。”

    “我说过，在其他人看来，他曾抢夺你的徽章……”

    “那不算是理由……至少在我看来，那不算是理由。”穆迦冷静道，“贸然使用暴力，反倒会造成隐患。”

    “……是吗？”

    “啊，啊……”

    趁在场所有人疏忽，帮派人员站起，他冲了出去，忘命地奔跑。

    “哎。”

    捡起地上的匕首，老管家看似随意地向身后投掷，刀刃化作银芒，穿透逃跑者的脖颈。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嘴角冒出血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挣扎几下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格尔莫先生。”

    除了那声叹息，管家没对穆迦的言行做出任何评价，像是并不感到惊讶，也未曾因此失望。同穆迦擦肩而过，他慢步来到葛芬面前：

    “抱歉让你久等……现在，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