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合作
阴弘智等人离去后,正堂大门再度紧闭,褚遂良也再度跪坐下来。
“原来那不止的风,指的竟是殿下的舅舅,可臣不解,既然阴大人心怀叵测,殿下之前为何无动于衷?”
李佑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额,学生也是最近才发现端倪的,在此之前,他可一直是本王的好舅舅。”
褚遂良眼睑微抬:
“殿下有想过将阴大人如何吗?”
李佑眸光一闪:
“老师以为呢?”
褚遂良拿起适才李佑给他倒的那杯茶,此刻已经微凉,但褚遂良还是依照惯性的吹了吹:
“臣追随陛下多年,深知陛下的英武,只要陛下在朝一日,无论是谁想闹出点动静,都不可能成功,又何况一个阴弘智呢。”
“既如此,与其轻举妄动,不如稍安勿躁,毕竟现在,也不是让陛下头疼的时候。”
“而燕王府的当务之急,是要更换一批可用之人,否则,阴大人才见到我,怎么会说我是燕王府新任的长史?”
“足以见得,殿下的府中有很多眼线,恐怕薛大鼎还没离开,就已经有人通风报信了。”
说到这,褚遂良看着眼前的李佑,有点没好气道:
“殿下之所以稳如泰山,也是猜到阴大人得知陛下更换燕王府长史这件事,会尽快赶到燕王府吧。”
“所以,臣与其说是殿下的老师,燕王府的长史,不如说是一道挡箭牌,隔在您和阴大人之间,为您抵挡一切麻烦。”
“可怜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是我褚遂良狐假虎威,太过苛刻,殊不知,全在殿下的算计之内。”
迎着褚遂良充满幽怨的眼神,李佑却是大笑不已:
“哈哈……昨夜在两仪殿拜老师为我的师长,真是本王生平以来做的最明智的一件事。”
“没错,学生的确是这样想的,可父皇之所以让老师担任燕王府的长史,其目的,不就是让您当个恶人,管教好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吗?”
“那么,学生纵然愧对老师,但既然好不容易才将您拉上贼船,就只能请老师不吝赐教了!”
褚遂良牙齿咬得咯咯响,可已经是燕王府的长史了,总不能一天不到就撂挑子不干吧,只能负气道:
“既是这般,那就请殿下将府中的弓弩全部交给臣吧。”
“臣刚才已经跟阴大人言明,今后,殿下不会再去游猎,臣可不能违背自己说过的话,还望殿下予以支持!”
李佑肩膀一耸:
“那恐怕不行,因为老师没来之前,学生已经听老师的话,将燕王府所有用于游猎的东西烧毁了。”
褚遂良面色一怔:
“听我的话?我什么时……你!”
褚遂良猛然窜起身子,像是一只跳脚的猫,死死的盯着李佑道:
“请殿下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难道今后,所有的脏水殿下都可以往臣身上泼,臣却只能一一替您接下吗?”
李佑不明白褚遂良为何这般生气,虽然挡箭牌这事,他这个学生是有点不地道,可烧毁弓弩,却是实打实的为了褚遂良。
“老师息怒,您为何不想想,父皇得知此事,心情会如何呢?”
“你可是才干了一天燕王府长史,但仅一天,我这个让父皇颇为头痛的儿子,就在您的管教下,大有长进,竟然连弓弩都舍得烧毁,早知如此,父皇就该让您早一点当我的老师。”
说到这,李佑站起身子,拿起一个新的茶杯,斟满茶之后又一次双手递给褚遂良:
“老师知我,我亦懂老师,比起替学生接下那所谓的脏水,老师,绝对更希望得到父皇的青睐。”
“而本王可以在此立誓,今生,绝不拖老师的后腿,当然,更多的,就需要老师自己争取了,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燕王,只能请老师多多费心了。”
褚遂良看着李佑递过来的茶水,又一次伸手接过,这代表他又一次被李佑说服。
是的,置气有什么用呢?李佑是决定要躺平的人,可褚遂良绝对不会。
在阴弘智的事上,这对师徒之所以能极快的达成一致,就是因为阴弘智一旦大逆不道,身为阴弘智的外甥,李佑脱不了关系,褚遂良身为李佑的老师,也脱不了关系。
但所谓的联手,也仅此而已了。
因为在宫中当起居郎时,每当李世民谈起李佑,要么唉声叹气,要么痛心疾首,没有一次例外,那么在一旁听着看着,褚遂良自然也会觉得李佑很是不堪。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一个不堪的人,怎么可能让他褚遂良心甘情愿的接下这杯茶?
既如此,要不要合作呢?
李佑这边见褚遂良接过了茶水,知道是认可了当挡箭牌一事,便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毕竟到得此刻,他来到大唐所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是的,就这么多,接下来,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当一个皇子,凭贞观一朝的繁荣,还能饿死自己这个燕王吗?
可就在李佑推开正堂大门的那一刻,褚遂良的声音突然响起:
“把门关上。”
“嗯?”
李佑不解的转过头:
“老师还有话要说?”
褚遂良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正襟危坐:
“太上皇,很不喜欢你。”
李佑眨巴眨巴眼睛,这一刀还真是防不胜防,苦笑着掩门,重新跪坐下来:
“呵呵,老人家要是喜欢我,反而有点不对劲了。”
他的外祖父终究是刨了李家的祖坟,且杀了李智云,李渊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对他这个孙子宠爱半分。
所以李佑很有自知之明,很多人说,李世民和阴妃的结合是大唐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其实呢,他只不过是阴李两家恨的结晶。
可历史上的李渊,并未对李佑做过什么,再加上老头没几天可活了,李佑也就没上过心。
直到褚遂良接下来的一句话:
“臣不是指以前,而是指昨日。以殿下的精明,应该能察觉到昨夜两仪殿,陛下的态度过于激烈,那是因为,在此之前,陛下去过大安宫。”
李佑心中一沉,双眼缓缓微眯:
“老师能确定吗?”
褚遂良微微颔首:
“能,虽然臣不知道太上皇跟陛下说了什么,但从大安宫出来以后,陛下对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燕王最近在干什么。”
李佑无奈的闭上双眼,还开国之君呢,连自家孙子的小报告都打。
“那父皇呢?在老师看来,父皇会怎么样对我?”
褚遂良摇了摇头:
“臣不知道,可陛下对太上皇,是一直心中有愧的。”
“所以除了殿下以外,陛下最近忧愁的事有很多,大明宫的建造,我朝对吐谷浑的战事,臣想,陛下可能是希望,在太上皇的病情更加严重前,让太上皇欣慰一二。”
李佑点了点头,简单来说,就是希望李渊死能瞑目啊!
只可惜,不管是大明宫的建造,还是吐谷浑的战事,李渊都等不到了。
因为历史上的李渊在今年五月就会崩逝,他死之后,大明宫就停止了修建,直到李治上位之后才重开工期。
至于唐对吐谷浑一战,乃是大唐战神李靖的最后一战,再加上有侯君集,李道宗等人的配合,这一战的胜利自然不必分说,可要在五月之前将捷报送到长安,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不过李佑记得,这一战,因为吐谷浑王慕容伏允败退之时命人焚烧了草地,从而使得唐军阵中有了分歧。
大多数将领认为,没有足够的牧草,继续远征是一种冒险,提议撤军,但侯君集却表示反对,认为这是摧毁吐谷浑的良机,应该一举剿灭。
之后,李靖同意侯君集的说法,兵分两路,全都大获全胜,从而使得吐谷浑全国投降于唐朝,吐谷浑王慕容伏允也自缢而死。
只可惜,李佑并不知道这个分歧持续了多长时间,也不清楚如今战事打到了哪一步,只是思及至此,不免喃喃道:
“如果,能有更明确的目标就好了。”
“更明确的目标?”
褚遂良眉头微皱:
“殿下在说什么?”
李佑尴尬一笑:
“呵呵,没什么,就是想着,这一战父皇究竟想要什么,如果全军上下都清楚的话,那这一仗,应该能打的更快些。”
褚遂良无语的摇了摇头: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怎么能说得准呢?”
“就算陛下想要一举覆灭吐谷浑,也得看天时地利人和,毕竟不在战场上。”
李佑再度面露尴尬,也是,操那心干啥,说句不好听的,现如今的他,可是希望李渊能驾崩的快些。
但就在这时,燕王府来人了,而这个人,昨天也来了:
“陛下有旨,请燕王速速进宫!”
“嗯?”
李佑和褚遂良几乎是同时窜起身子,看着出现在正堂外的传旨之人,面面相觑:
“怎么又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