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拆
长安城,阴府
“唉~”
早上被阴弘智带去燕王府的那些死士正在唉声叹气,负责寻觅死士的燕弘亮,也就是阴弘智的妻兄,这会儿也在阴府,双眼迷茫。
对于这些人而言,活在世上是需要依附的,李佑就是那个可以依附的人,可如果褚遂良取代了阴弘智,成为李佑言听计从的那个人,他们的未来,又何谈保障呢?
可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大笑,阴弘智下朝归来了:
“哈哈……成了,成了!”
燕弘亮飞快站起身子:
“什么成了?”
阴弘智拍着燕弘亮的肩膀,双手颤抖:
“自是殿下成了,就在刚刚,陛下已经同意我的奏请,任命佑儿为大明宫的督造了。”
燕弘亮面色一怔,众死士亦不敢置信,关于这个奏请,阴弘智在上朝之前跟他们是说过的,只不过那时,没有一个人相信李世民会同意这个奏请。
诚然,他们只是一群莽夫,可莽夫并不是傻子,他们的燕王殿下不懂土木,焉能担此大任?
可当这件事真的成了,燕弘亮等人自是激动万分:
“嘶~这么说,陛下如今是真的看重燕王殿下呀!”
阴弘智再度大笑:
“哈哈……可惜你们入不了宫,进不了太极殿,不然,你们一定会看到长孙无忌那张脸,是何等的难堪!”
“阿兄,你应该知道,这一刻,我等了太久。”
相较于那群死士,燕弘亮还算是有点脑子的,他极快的拉住了阴弘智的胳膊,给了身旁人一个眼神,待堂门紧闭,才开口道:
“既如此,我们的计划还一成不变吗?”
阴弘智闻听此言,被喜悦冲昏的头脑总算冷静下来,沉思良久,缓缓道:
“太子之位已定,就算陛下看重佑儿,也难啊!”
“毕竟,他又不是只看重佑儿。”
燕弘亮双眼微眯:
“可仅凭我们这些人,想要成事,根本是难如登天。”
此话一出,众死士当即不愿道:
“哎,弘亮大人为何看轻我等?我们哪怕左手饮酒,右手照样杀敌建功!”
燕弘亮抬手扶额: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都是我亲自寻觅的猛士,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们的本事呢?但正因为此,我才不想让你们在胜算极低的事情上葬送性命。”
“更何况现在,陛下的态度已经不像以往,燕王殿下既然有机会堂堂正正的夺得大位,我们就该为他效死一试!”
“而且陛下的儿子中,也不是只有我们的殿下想继承大统。”
阴弘智眉毛一挑,这话倒是不假,而对他而言,李家自然是越乱越好了:
“那就……先试试看吧。”
燕弘亮大喜,立马领着众死士推开堂门走出:
“我知道该……嗯?殿……殿下?!”
燕弘亮陡然惊叫起来,只因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在门外看到一个无比熟悉之人,刚才的话中就不止一次的提到过,正是李佑。
不过突然出现在阴府的李佑看到燕弘亮,却是恍然大悟:
“噢,是你啊,我还在纳闷,大白天的,舅舅为何要掩门?不过看到你,本王就不奇怪了。”
燕弘亮赶忙摆手:
“不,殿下误会……不是不是,这个……哦对,参见殿下!”
燕弘亮已经语无伦次,膝盖也因此软了下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其实以他的身份,用不着行此大礼的,可因为心虚,莫说大礼,能想起行礼,就已经很难得了。
比如说那批死士,此刻全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毕竟,就连阴弘智都不知所措:
“殿下,你……您什么时候来的?”
李佑伸出手拍了拍燕弘亮的肩膀,迈步走进堂门:
“并不久,见舅舅有要事与燕弘亮和诸位猛士商议,不便打扰,才在门外等候,对了,你们刚才在商议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阴弘智心头一松,但还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李佑,没从其的脸上看出丝毫不妥,才跟门外的燕弘亮交换一下眼神。
燕弘亮极快的俯下身子,脑袋朝李佑“咣”的一声砸出响后,便领着那批死士飞快离去。
李佑也没有阻拦,甚至都不曾去看,只是略作伤心的面对着阴弘智:
“怎么?舅舅现在连我也信不过了?”
阴弘智哭笑不得:
“哪能啊殿下?只是怕跟你说了之后,只会让你为难。”
李佑听不懂了:
“为难?”
阴弘智幽幽一叹:
“唉,还不是那个褚遂良吗?虽然我是很高兴他能当你燕王府的长史了,但对于我的妻兄和那些猛士而言,褚遂良当你燕王府的长史,自然就没什么机会给他们了。”
“所以,之所以掩门,与其说议事,不如说发些牢骚,对了,说到这,臣也想问问,是不是今后有了褚长史,殿下就不需要我这个舅舅了?”
李佑微微颔首:
“是不需要了。”
“嗯?”
阴弘智面色一白,听到了吗?
然后就听李佑话锋一转:
“若不是舅舅,外甥我又怎会接下大明宫这个烂摊子呢?所以,我一定会去向母亲告状的。”
阴弘智这才安心,赶忙摆手道:
“别别别,你母亲虽然柔弱,可收拾我时却从不手软呐。”
“况且殿下误会臣了,臣跟你是什么样的关系,怎么可能把您往火坑里推呢?”
“大明宫想要在夏季之前完工,本就不可能做到,陛下英明神武,他也是明白的。”
“今早之所以大发雷霆,只是因为想对太上皇尽孝,魏征不也说了。既如此,殿下只需要尽力就好,陛下一定不会因此事责怪您的。”
“倘若真的责怪,臣愿为殿下扛下所有的罪责!”
阴弘智的话字字诚恳,但李佑的眉头却并不舒展:
“我知道舅舅会永远为了我好,可问题就在于,我要如何尽力呢?总不能像之前那般,还每日待在我的王府吧。”
阴弘智尴尬一笑:
“呵呵,这自是不行的,殿下已经是大明宫的督造了,今后每日,都需要去龙首原督促修建才行。”
龙首原就是大明宫的建造宫址,因为具体方位在太极宫的右上方,故得此名,可阴弘智不知道的是,李佑之所以来他的府上,就是在等这句话:
“但木材和石料不够,大明宫的修建便无法进行,本王每日去龙首原,究竟要督造什么呢?”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能拆除一些房屋,将拆除下来的木材和石料,先用于大明宫的修建呢?”
阴弘智双眼一亮,继而一拍大腿: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殿下,这是您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吗?真是妙啊!”
“如此,非但能解大明宫的燃眉之急,陛下和太上皇得知此事,也一定会称赞殿下的。”
李佑微笑着从怀中掏出纸笔,放在地上,轻轻的朝着阴弘智推去:
“那么,本王来此,舅舅应该明白吧。”
阴弘智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纸笔,猛然向后退去:
“明白什么?”
李佑面露悲伤:
“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清楚。”
阴弘智不敢置信,所以事情就能做的很绝是吗?
“殿下不是在跟臣开玩笑吧?我的姐姐是你的母亲,我是你的舅舅呀,如今,却要拆我的房子?”
李佑闻言,沉思片刻:
“也不全拆。”
阴弘智痛心疾首:
“我好歹是大唐的国舅爷,怎么能住拆一半的房子里呢?”
李佑嘴角一撇:
“行了舅舅,我都知道的,在这长安城中,你有不少的房产,即便拆了一两座,你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阴弘智听到这更痛心了,这个时候当然没有什么房地产概念了,可阴弘智之所以在长安城购置房产,全都是为了李佑。
狡兔三窟嘛,再加上那些死士,也是需要安置的,只是没想到,拆除的这一天并不是因为事败。
“殿下真要如此吗?倒不是臣不知道轻重,身为您的舅舅,我当然很希望殿下因为督造大明宫,获得陛下和太上皇的称赞,可问题是,就算真将臣的房产全部拆除,也根本不够建造大明宫的啊!”
李佑眸光一闪,他当然知道这远远不够,但这种事情,就是有一才能有二。
“正因为此,在获得舅舅的同意之后,我会去长孙无忌的府上。”
阴弘智“嗖”的一身窜起身子:
“他会同意?”
李佑眉眼不抬:
“只要舅舅同意,他就一定会同意。”
阴弘智双眼一亮,看着脚下的纸笔,当即弯下腰去:
“那我同意!”
言罢,提笔在纸上书写一行,递给李佑,阴弘智便捂着胸口,背过身去。
李佑见状,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无比讨人厌,接过纸笔,便转身出了阴府。
之后站在阴府的大门,李佑拿起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再在圆圈里写一个“拆”字,就赶往赵国府了。
而他刚走,一千力士便在梁孝仁的带领下将阴府团团包围: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