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也想当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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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国威

    夏国为什么需要契丹的称藩?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很多,以实际的眼光去看,户部尚书乔焕之会说,这样可以拓展两国之间的贸易,夏国可以从中获利;

    兵部尚书萧烦会说,契丹称藩,东北一代的防御压力会得到缓解;

    礼部尚书温从训则会就东北及海东诸国的历史渊源展开一通长篇大论,最后得出契丹的归附会为大夏创造出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

    即便是刚上任的太仆孙贺,也能有理有据地说,以后弄马会方便些。

    但若回答这个问题的是赋闲在家的裴晨,或是整日在尚书房劳碌的皇帝段言,他们都只会提到两个字——国威。

    就如同不久前萧烦在朝堂上讲述的“军威论”,国威的存在,毫无疑问会为大夏带来极大好处,这种好处并不局限于国际舞台,在国内同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殊不知即便是在漳水码头上抗包的民夫,提起那万国来朝的场面,也会由衷地感到自豪。

    至于那些三省六部高官们口中提到的好处,本就是国威的附属品。段言也需要以此来打造大夏这天朝上国的名头,以及他那“万王之王”的头衔。

    起初段言听闻狄人要求,还觉得这只是一次单纯的政治讹诈,但从那个铎利发口中,他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实。

    什么东方达利坎设,什么卑失部俟斤,都在告诉段言,如今的狄人已经不是百年前那个游荡在漠北草原的弱小野人部族了,它已经有了自己的、成系统的政治体制,足以称为一个国家,乃至是一个帝国王朝。

    段言原以为狄人之所以垂涎契丹,无非是为了契丹的马匹、铁器,或者是人口,相对的,他们手上应该会有充足的筹码和后手,能够掀起的场面也应当比此前他们在西域所做的更大一些。

    但此刻段言已经明了,狄人作为一个逐渐成熟的国朝社会,他们所要求的,也是“国威”二字,契丹归附夏国,显然影响到了他们在北方少民部落中的威信。

    这不是讹诈,这是一个帝国在挑衅另一个帝国,而段言的回答也很简单——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

    到了第二天,段言宣布罢朝一日,并召在京四品及以上官员入宫议事。

    段言高居御座之上,其余重臣依次正襟危坐于太和殿中,段基打开手中帛书,朗声念诵,这是段言用了将近一夜的功夫打磨出的疏议,也是在正告夏国群臣,这将来十年、二十年乃是百年内的大计。

    最先开口的是鸿胪卿韦仲介。

    “狄人既已成势,陛下亦称其为对手,那么日后我等奏疏,是否要将称为从狄部改为狄国?”

    “不必。”

    韦仲介提出的问题虽无关痛痒,却是打开了群臣的言路,自他以后,臣子们便开始踊跃发言起来,不过依旧是些不痛不痒的奏论,段言始终提不起兴趣来。

    正当此时,段峙忽然开口:“启禀父皇,狄人虽久在北疆,但事到如今,我朝对他们的了解似乎还大有欠缺,以致此番狄部骤然遣使,我们竟只有震惊。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要想尽办法摸清狄部情况,尤其是狄人如今的权力架构,以及那些所谓的官职都是个什么意思,否则即便是要对狄部定些方略,也只会无从下手。”

    “说说你的办法。”

    段峙拱了拱手,却道:“儿臣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类似此种情况,无非是正面遣使或者撒下暗探两种,但这两类人手,都需要时间来培训,即便是到了狄部,恐怕短期内也难有成效,狄部东西纵横万里,光走上一圈,也须数年之功。”

    闻言,段言随即点了点头道:“此法虽慢,却是根本之法,也是我们了解狄人的必由之路,不能因为慢就舍弃。但听你的意思,是有短期内就能获得成效的办法?”

    “正是。儿臣刚成年时,曾在云州做过一年护边校尉,期间结识了狄部贵子赫连启茂,想必其人能为我朝援护。”

    “难!”段言正听得兴致勃勃,人群中却传来一声长叹,循声望去,其人正是礼部尚书温从训。

    “温卿有何见解?”

    只见温从训整了整衣袍,随后辟席而坐,拱手答道:“陛下有所不知,云州的赫连部虽为狄种,但和漠北狄部的关系却并不亲近,七十六年前中宗朝时,狄部还没有统一,也没有今日这般壮大,赫连部便是在那时投于我朝。”

    “其实当时同来的共有三部,分别为贺鲁部、俟汾部、思必部,均为狄人小部,规模并不大、地位也并不高。中宗皇帝将他们安置在代北的云、朔二州,又因三部中贺鲁部稍大,便干脆就以贺鲁统称之,后来又以谐音‘赫连’更改其名,意为‘赫于天连’,这是在表彰他们远投天朝沐浴王化的决心。”

    “总之,臣的意思是,云州赫连部从前在狄部的地位就不高,又长期依附我朝,他们如今在狄人中的影响力想必并不可观,恐怕也很难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此番话一说出口,众人便纷纷面露阴色,却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没有人怀疑他话中内容的真假,在这些大夏与附属小邦的交往故事上,温从训是绝对的权威。

    “温大人此言差异!”段峙却不以为意,朝温从训拱了拱手,便朗声问道:“如今我夏国麾下,与狄部沾亲带故的,只有云州赫连和东北契丹,那么温大人您以为,仅看与狄人之血系亲疏,是契丹近呢,还是赫连部更近?”

    “自然是赫连部。”

    “那就是了。小子方才说的,乃是求短期成效,是要尽快弄明白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尤其是这个部那个部,这个官那个官的,这些信息从长远来看,或许没有多大的价值,但就当下来说,正是我朝急需知晓的。而这些信息,想必也不需要什么有影响力的部族去帮我们打听,赫连部虽小,做这些事也足够了。”

    “要一蹴而就,恨不得马上吃透了狄部,这才是痴心妄想。若只看影响力,今日狄人愿拿契丹来做由头,那么想必契丹在狄部是有不小的影响力的,但那有如何呢?契丹只算半个狄种,小子不信他们打听到的就比赫连部多。”

    “我们的选择并不多,能够成为我们打探狄部消息助手的,无非契丹与赫连罢了,况且赫连部沐浴王化已近八十年,契丹却是新附之邦,谁更信得过,不言自明。”

    “陛下也说了,长远之计,还是要培养出我们自己的人才,能够单独前往狄部打探消息,那么这些人在何处培养,又怎么培养?我以为,云州是个不错的地方。”

    如此被段峙连珠炮式地反驳着,即便温从训是朝堂上有名的涵养高,却也有些耐不住了,他鼓足了胸膛调动起平日里养气的功夫,这才没把愤恨表露在脸上,只是向段峙拱了拱手以为回礼,随后便站了起来,重新跪坐在自己的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