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原形
第二天,代王府上诸有公差在身的人统一告了假,到中午刘全至推事院请来了魏王段林后,才终于开始了对陶芝的审问,此时段林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陶芝除了生的一副招风耳较为惹眼外,五官、身段却没什么特点,只是刘全曾说过,自己在他手上过不了五招。
眼见几人进入,陶芝只扫了一眼,随即纳头便拜。
“草民陶芝,给王爷磕头。”
“你见过我?”段然明知故问道。
“草民没见我王爷,但知道刘全大爷是王爷的部下,如今大爷在侧,手臂隐隐护着您,如何不知您就是王爷本人呢?”
“哦?倒也有些眼力。”段然随即轻蔑一笑,说道:“那你可知,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两位王爷?你要告的蜀王,正是我们两个的弟弟、当今皇上的儿子!”
此话一出,最先色变的就是段林,段然随即朗声说道:“这位陶芝,乃是要状告蜀王谋反!”
“大胆狂徒!”段林闻言当即一声怒喝,就要冲上去揍那陶芝一顿,段然一伸手将他拦住,接着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知道六哥你监管着靖安司和推事院,平时消息灵通又善于审问,这才请了你来,你还是将他带走审上一审吧。”
“这……哥哥我也不敢轻断啊。”段林眼神一动,便继续说道:“先在你这里简单问问吧,若只是这人发了疯病在这里大言不惭,你我捅了出去恐怕影响不好。”
接着,段林便朝地上的陶芝骂道“你先交代一下你是什么东西。”
“草民不是东西,草民是人。”
“扑哧。”陶芝一开口,便惹得刘全笑了出来,顿时房中诸人都纷纷看向他,他只好又悻悻地收了笑容,板起脸来。
“草民姓陶名芝,祖上是渠州的賨人,草民在……”
“等等,賨人里有姓陶的?”段林忽然打断道。
陶芝摇了摇头,答道:“王爷您先听草民说着。好像是一百多年前,我家祖上搬到了绵州罗江县,就在那里种上了地,到了草民爷爷那一辈,给陶家做了上门女婿,我们家就跟着姓陶了。”
解释了自己的姓氏后,陶芝便接着说了下去:“到草民这一代……”
“六哥,賨人是什么人?”没等陶芝把话说完,段然突然开口向段林问道。
“你有所不知,这賨人其实算是古巴国蛮人中的一支,后来咱们中原吞并了巴国,对那里实行了轻徭薄赋的善待政策,当地人称赋为賨,就干脆以賨为名了。哦,他们还有另一个称呼,叫板楯蛮,这是他们往往以木板作楯当成武器。从前他们一般聚居于宕渠,也就是现在的渠州,这人说自己祖上是渠州賨人,自然没什么问题。”
接着,段林使脚尖轻轻磕了磕地面,问道:“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王爷说得都差不太大。”
段林笑了一笑,又问他:“我听说你们賨人翻山越岭有如平地,霎是能打。从前巴蜀割据之时,还以你们賨人编了支队伍,号曰‘飞军’,每一出动,往往能以少胜多,动辄斩将夺旗,立下不世之功,使敌束手无策,是也不是?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陶芝听段林讲了一串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賨人功绩,竟也有些飘飘然,随即说道:“草民自然也是能打的。”
刘全于是也跟着说道:“他确实是有些手段在身上。”
此时,段林终于收起了笑容,言辞逐渐严厉起来:“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对你们束手无策的敌国,正是我大夏,那个被你们砍了头的敌人大将,正是我朝太宗的亲侄子,当时的平西大将军!自我朝破蜀以后,便再无人敢自称賨人,你哪里来的胆子!”
段林的话有如惊雷,霎时间刘全的脸便被憋得通红,连连咳了几声后身子也缩了起来。
段然也颇是惊异,段林所说的那事,他确也知晓。那位故去的平西大将军当初也是个精彩绝艳的人物,他是死于一场刺杀,只是段然也的确不知道刺杀他的竟然就是賨人。不过那事影响颇大,自他死后大夏宗室再无大将,而他的继任者在攻破成都后,下令屠城十日。
陶芝原还以为段林这是在夸他,心中略有些膨胀,此时却又如坠冰窟,将头埋得极低,只是露出来两只招风耳显得通红。
段林于是又使脚尖在陶芝耳边地上磕了磕,让他接着说下去。
陶芝到现在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接连打断受了几问,又吃了这样一个下马威,心中自是且急且怯,连“草民”的称呼都忘了,忙说道:“我家时代良民,我只知道祖上是賨人出身,庞的一概不知啊。从前我家在绵州种地,到了我手上已经没什么产业了,后来我卖了田到汉中讨生活。”
“停,你在绵州,为什么要去汉中讨生活,益州不是更近吗?”段林忽然打断道。
“是和几个同乡约好一起去的。”
“什么同乡,都叫什么?”
“三个人,都是罗江县的,叫张永财,张永富,他们是两兄弟,还有一个叫李宝平。现在他们都死了。”
“怎么死的?”
“您听我接着说。”陶芝已面色通红,他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我跟着他们到了汉中以后,钱都输光了。”
“等等,输?你还赌博?”段林眉头一皱。
“是爱耍几个钱,但现在已经改了,不耍了。”
“接着说。”
陶芝此时已经口干舌燥,便央求着讨水喝,段林摇了摇头,只说其交代完了自会给他饮水饭食,陶芝便忍着不适继续说了下去。
“输光了钱后,他们三个也不管我了,我干脆就进山靠拾柴谋生,后来在山里认识了几个寨子,因为我比较能打,就被其中一个推成了魁首。”
“呵!还是个山贼!”段然冷笑道。
陶芝此时也不在意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当上魁首以后,也算是有了生计,只是后来打听到张永财他们三个其实就是赌场的托,还兼着给妓院拉皮条的活儿,我当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就预备着报仇。我让手底下的人进城告诉他们,说我在山里有了场子,请他们到我那边享福,等他们到了以后,我就把他们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