沭水很宽，河水冰冷刺骨，幸而水流不算太急。

    高顺带人制造了不少木筏，又两两连结在一起，将木板车置于中间，浮在水面，载着粮草和军马，有条不紊排队渡河。

    时间慢慢过去，待到最后一批粮草上了木筏，北边跑来一骑，是尾敦派出去的斥候，也是那二十位死士之一。

    他们本想待在刘尘身边护卫，但此刻人手不多，又需要有能力可以胜任斥候的人，便暂时抽调众人作为斥候队伍。

    很快，那一骑奔到刘尘身边，下马拜见后，在刘尘跟前汇报了几句。

    刘尘听后，嘴角肉眼可见地弯成一个大大的弧度。

    他笑对一旁的尾敦道：“看来又要让你跑一趟了，这玩意我可贴身带了好久，总算可以送出去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交给尾敦。

    吩咐几句后，尾敦骑马往下邳驰去。

    ……

    正月初一，难得风和日丽。

    曹营内一片祥和。

    自从昨日颁布明令，原地休整三日，将士们别提多振奋。

    曹操后面还下令，给将士们增发了一些吃食，他让粮草官往外传，说军中粮草还有三个月，以此稳住军心。

    眼下，下邳各大城门外，数口巨大铁锅被架在石头堆成的灶子上，里面煮着水。

    城墙上的守军不知缘由，皆都伸长脖子好奇打量。

    不多久，一块块鲜红马肉被人倒入锅内，下邳城四周顿时飘起阵阵肉香。

    这些肉，自然是从昨日凌晨乱战中，死去的战马身上所得。

    乱世凶年，被逼无奈之下，人肉都可能被取来食用，更别提这么新鲜的马肉，没人舍得丢弃它们。

    昨儿夏侯渊的那支步骑兵，原本领命攻打下邳，整到最后被拉去运送马肉，一帮兵卒别提多高兴。

    原因无它。

    一个是不用死，一个是有肉吃！

    大过年的，谁不想图个好呢？

    就算真的战死沙场，也要过了这个年，做个饱死鬼吧？

    昨晚扎营时，军中就有吃肉的小道消息疯传，现在总算盼来了。

    曹操今日的气色好了很多，披着裘衣走出营帐，见周围来往军士脸带笑容，心中也不由跟着欢悦起来。

    三天。

    只需再等三天，他曹操就一定能让大军的士气恢复过来。

    到时候，他还有继续征战徐州的资本！

    自去年九月起，他便踏入徐州的土地。

    如今既然已经攻灭吕布，徐州就一定要拿下，如果吕布死后，徐州还在他身侧闹腾，他做这一切的意义就完全没了。

    北方的袁绍，可不会留时间给他再来一次东征。

    原本他看泰山诸将已在徐州站稳脚跟，青徐兵又是黄巾余党出身，不好控制，再一个他曹操在徐州名声不好，就想着收服泰山诸将后，先将徐州诸郡让他们控制一段时间，等到众将归心，徐州百姓怨言也少一些了，再真正拿下徐州。

    可没料到，泰山军会反抗得如此激烈。

    甚至在这背后，似乎还有一股他见不着的力量，在引导着战事发展，让他损兵折将。

    希望是错觉吧……

    曹操叹了口气。

    他让人从大帐内搬出躺椅，然后又取来软垫，靠躺在椅子上。

    阳光暖洋洋的，照的人极为舒坦。

    许褚捧着一碗热腾腾马肉过来，笑呵呵地递给曹操，“主公，刚烧好的，您尝尝。”

    “其他人都有份吧？”

    “有！分批煮，主公这碗第一锅，也最多！”

    曹操笑了笑，让人去帐内取了碗筷，搬来个小方几，然后将肉分一半到另一个碗里，递给许褚。

    “我吃不了那么多，你分担点。”

    “哎！”

    许褚开心地接过。

    曹操咬了口，还别说，味道不错。

    许褚则干脆坐在地上，用手抓着大块朵颐。

    正当两人吃得欢心，有军士匆匆跑来，递上一只箭。

    “将军，有人于我军左翼射入一支箭，上面有封信。”

    “取下我瞧瞧。”

    曹操放下左手的筷子，接过纸条。

    少刻，啪啦一声，右手的碗失手掉地上。

    “主公，您怎么了！”

    许褚猛然站起。

    曹操揉着额头，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另一只手在微微颤抖。

    “没事，你去将郭嘉和许攸叫来，夏侯渊几位将领也都让过来。来人，扶我回营帐。”

    许褚疑惑，见主公路都走不稳，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但还是点点头，放下碗后立马去寻人。

    不多久，曹操军帐内，一群人面如土色，脸色皆不是很好看。

    案几上，躺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袁谭三万大军南下，先头部队三千骑兵已过东莞，间不容息，请曹公速离徐州！

    ——来自您粉丝的叮咛。”

    又是这个叫作“粉丝”的人！

    可惜，曹营内没人能猜出是谁。

    郭嘉面有忧色道：“主公，此事还需查实真伪。”

    曹操拿起纸条重新看了一遍，心中忧虑，“我知道，我已让夏侯渊派人去查探了。”

    荀攸分析道：“如果是真的，袁谭此时出兵，昔日他与泰山军不和，这会儿难道是奔着开阳去的？不过，也不一定……”

    “如果……”

    郭嘉猛地一拍手，“如果袁军不是奔着开阳泰山军而去，而是奔着我们！”

    曹操叹气道：“我已想到这一点，如果袁军不攻开阳，而是直取下邳，我大军此刻不好抵挡。昨日失了豹骑众人，虎骑绝对不能再砸在这儿！”

    这时，荀攸突然说道：“还有一种可能……”

    帐内众人不由都看过来，荀攸道：“如果袁军和泰山军合兵，加上下邳城内刘备，我大军真的危矣！”

    郭嘉稍一思索，目露担忧之色，“确实不无可能……昔年，刘备曾上表推举袁谭为茂才，两方关系一直不错。”

    曹操闭上眼，重重一叹，“如此，真就天绝我曹操之路了！”

    所有人心头，都笼罩了层阴影，一帮人于帐内坐到深夜，气氛压抑，只希望前方能送来好消息。

    终于，一骑奔回。

    “将军，袁军已过开阳！”

    汇报的将士语气慌张。

    曹操站起身，急问道：“没打起来？”

    “没有！城内甚至在为袁军送粮草……”

    砰~

    曹操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试着想要找个支点撑住身体，可却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案几上。

    “完了，徐州休矣……”